春桃的药碗碎在脚边时,我盯着她发青的唇色,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三天前王氏派老管家锁门时说我染了时疫,可这满院的药味里,分明混着极淡的乌头香——她让人往药里掺了慢性毒,专挑春桃这种体弱的下手。
姑娘,我......我不疼。春桃蜷在榻上,手指攥着被角,指节白得透明。
她额角渗着冷汗,可还在冲我笑,等过两日......等过两日我就能给您捶腿了。
我蹲下身,替她理了理乱发。
阿苦留下的针囊在袖中硌着腕骨——那是我生母的陪嫁,当年阿苦用这针救过二十三条人命。
太医说九转还魂针需耗半载阳寿,可春桃跟了我三年,从被王氏发卖的小丫头到替我挡过三次暗箭的贴身侍女,她这条命,我断不能让王氏白白取走。
春桃,你信我吗?我摸出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
她眼尾泛红,却重重点头。
银针刺入气海穴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半载阳寿换她一命,值。
窗外的风突然卷着落叶撞在窗纸上,沙沙声里混着细微的叩窗响。
我反手扣住窗棂,玄影的暗号传来:玄衣郎昨夜去了太子东苑,颈侧红痕跳了三次。我垂眸冷笑——红痕是青鸾阁的蛊印,跳三次,是恐惧到极点的征兆。
周文渊那边更早露出马脚。
前日他焚毁账册时,我隔着心网都能触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鸟,绝望又慌乱。
他们怕了,怕青鸾阁倒台后自己被灭口,怕我手里的证据让他们身败名裂。
怕了?我对着窗上晃动的树影轻声道,那就让你们在百官面前,把该说的都吐出来。
当夜,玄影潜入刑部档案房时,我攥着那枚染血的玉簪碎片。
这是原主溺亡那晚,从苏晚晚发间扯落的——她推人时太急,玉簪断了半块,当时被我藏在祠堂梁上。
现在把它混进三十六封妖女惑国的诉状里,等陛下发话,苏晚晚的私印和这血玉,够她喝一壶。
影鸦散布流言时,我站在冷院的老槐树下。沈家祠堂昨夜现鬼影,哭声像棠姑娘生母——这不是胡诌。
当年我生母惠妃被毒杀前,曾在祠堂跪了整夜,她的哭声,我在偏殿听了整整一宿。
如今借这流言引青鸾使动手,影官们为了撇清关系,自然会抢着把幕后主使供出来。
上元节前五日的朝议,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赵御史出列时,我数着他朝服上的补子——獬豸纹,专司弹劾的言官,可他袖中藏着的,是萧婉柔给的密信。
启奏陛下,沈清棠妖言惑众,秽乱朝纲......他的声音像破锣,我闭目运转影线共感,玄衣郎的心跳声在识海里清晰起来——每说一句,他的脉搏便快一分。
待赵御史说到沈氏血脉污秽,不堪承祧,我猛然睁眼。
赵大人。我向前一步,殿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殿角铜鹤嘴里的檀香噼啪声,你可敢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字出口的瞬间,我发动誓缚·十息。
赵御史的喉头剧烈滚动,刚要开口辩驳,突然捂住脖子踉跄后退。
他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砸在朝服上,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般瘫软在地——青鸾阁的蛊最怕血誓,他做贼心虚,这一缚,直接要了他半条命。
满殿哗然。
我余光瞥见玄衣郎攥着朝笏的指节发白,他起身欲言时,我心网全开,反溯·贯通如利刃刺入他识海。
地宫的画面在我眼前闪现:玄衣郎跪在萧婉柔脚边,烛火映得他颈侧红痕发亮,三十六路诬告,务使沈清棠死无葬身之地——这是萧婉柔的原话,他听得字字清楚。
玄大人。我冷笑,清理门户时,可还记得自己签发的《灭口名录》?
他浑身剧震,颈侧红痕骤然暴涨,像条活过来的赤练蛇。是......是主祭下令!他突然拔高声音,惊得殿外的雀儿扑棱棱乱飞,我只是奉命行事!话出口的瞬间他就悔了,面色惨白如纸,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柱子。
周文渊在后排急得直抖,我反手又对他用了。周大人,你截留沈家税银,可是为了筹备上元血阵
他一声跪在金砖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们拿我妹妹做人质!
我不做,她明日就会死!陆明远跟着颤抖着附和:我们都是被蛊控的......求陛下开恩!
满朝震惊。
太子拍着龙案怒斥,可玄衣郎三人颈侧的红痕灼灼刺目,像三团烧不尽的火。
丝语者的低语在识海响起:心战初启,谋士临界。系统轻震,【心战统帅·倒计时:7%】的提示让我指尖微麻。
窗外的风雪突然大了,扑在殿门上发出闷响。
我望着龙椅上的皇帝——他眼神深不可测,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御案,一下,两下,分明在权衡。
退朝时,相爷看我的眼神多了丝动摇。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随我回府,便被礼部尚书拉着议事去了。
当夜,冷院的锁簧再次转动时,我摸着腕间靖王给的玉牌,听着院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风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模糊了来者的面容,却清晰传来一句低语:相爷在书房翻惠妃当年的手札,翻了整整两个时辰。
我望着案头未燃尽的红烛,烛芯地爆了个灯花。
有些事,该从根上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