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仙绳的金芒在晨雾中渐渐敛去，俘虏的尸体已被妥善处理，但那蚀心咒爆发时的黑灰仍在青石板上留下斑驳痕迹，像极了中洲大地上挥之不去的魔气阴影。林风将清心玉收回腰间，玉面还残留着驱散魔气后的微温——这是紫霞真人临别时所赠，此刻在掌心沉甸甸的，仿佛坠着更重的东西。
“掌门师兄传音符里说，骷髅山外围的‘聚灵泉’有洗髓伐脉之效，正好适合冲击筑基。”王铁柱用金系灵力擦去剑上的血污，晨光透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我早就听说那泉眼的灵气能让金系法术更具锋芒，这次正好去试试。”
苏婉儿正蹲在墙角检查魔修留下的阵法残渣，指尖拂过地面的黑痕时，水纹般的灵力在指尖流转，将残留的魔气裹成细小的水珠。“聚灵泉属土行灵脉，周围却有火属性的硫磺矿脉交错，”她抬头望向东方渐亮的天色，眸中映着晨露的光，“这种灵脉混杂之地，突破时很可能引动复合型天劫，我们得提前准备防御法阵。”
林风低头抚摸着赤焰鼠的绒毛，小家伙昨夜为了护他，灵力消耗过度，此刻正蜷在他臂弯里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他的手腕，留下一丝暖意。“先去泉眼探查情况，”他将装着俘虏尸体的玉盒收进乾坤袋——里面的防腐法阵能保存魔气样本供门派研究，“若真如掌门所说，我们三人正好借此机会冲击筑基境。”
三人收拾行装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官道上的血腥味被晨风吹散，只剩下远处山林传来的鸟鸣。被解救的官差正在清点伤亡，领头的捕头握着林风的手再三道谢，粗糙的掌心磨得林风指节生疼：“林道长放心，我们这就带弟兄们回天墉城，定将截教余孽的恶行禀明官府！”
林风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揽仙镇的村长。那年他刚失去父母，村长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说“有我们在，你饿不着”。此刻晨光漫过官道的石子，在地面织成细碎的金网，他忽然明白紫霞真人为何说“修仙者的道，一半在法术里，一半在人心上”。
前往骷髅山外围的路比想象中难走。越靠近聚灵泉，空气中的硫磺味越浓，山路两侧的岩石泛着诡异的赭红色，偶尔有岩浆凝结成的黑色怪石横亘在路上，需要王铁柱用金光咒劈开才能通行。
“这里的土灵气里混着火行煞气，”陈石——那位在火龙岛边界救下他们的土系弟子，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此刻正蹲在一块怪石前，手掌贴在石面上，“长期在此修炼，轻则经脉燥热，重则走火入魔。”他的玄土熊跟在身后，用厚实的熊掌拨开挡路的荆棘，发出沉闷的低吼。
苏婉儿惊讶地挑眉：“陈师兄怎么会在此处？”
“奉掌门之命探查骷髅山异动，”陈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他的声音像脚下的岩石般沉稳，“昨夜看到火光，便循迹而来。”他看向林风臂弯里的赤焰鼠，“你的灵宠灵力紊乱，聚灵泉的火行灵气或许能帮它恢复，但切记不可贪多。”
林风心中微动。这几日相处，他发现陈石虽沉默寡言，却总能在细节处提点众人。就像此刻，他不仅看出赤焰鼠的状态，还点破了灵泉的利弊——这份细致，与其粗犷的外表截然不同。
行至正午，前方的山谷突然弥漫起白色雾气，硫磺味中混进了清冽的草木香。赤焰鼠猛地抬起头，鼻尖快速抽动，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林风拨开挡路的野藤，眼前豁然开朗：
山谷中央有一汪半亩见方的泉眼，泉水泛着淡淡的金光，水面上蒸腾着白色雾气，雾气中隐约有五色光点流转。泉眼周围生着从未见过的灵草，叶片边缘泛着金边，显然是吸收了灵泉灵气的珍品。更奇特的是，泉眼东侧的岩壁上有岩浆缓缓渗出，在接触泉水的瞬间化作白雾，形成“水火相济”的奇观。
“果然是聚灵泉！”王铁柱兴奋地大步上前，刚要触碰泉水，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墙弹了回来，“这是……防御法阵？”
苏婉儿走近泉眼，指尖悬在水面上方，水纹灵力在她指尖凝成细小的漩涡：“是自然形成的灵脉法阵，由土行岩脉与火行岩浆共同维系。若强行破除，恐怕会破坏泉眼的灵气平衡。”
陈石绕着泉眼走了一圈，在西侧的岩壁前停下：“这里的土灵气最薄，且没有火行煞气干扰，是法阵的薄弱点。”他取出一张土黄色的符箓，注入灵力后贴在岩壁上，“我用‘地脉符’暂时引开部分土灵气，你们趁机进入泉眼范围。”
符箓贴在岩壁上的瞬间，发出低沉的嗡鸣。泉眼周围的雾气剧烈翻腾，原本稳定的五色光点突然躁动起来。赤焰鼠从林风怀里窜出，化作一道红光冲向泉眼，在气墙边缘试探着嗅了嗅，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气墙出现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快进去！”陈石的额角渗出细汗，维持符箓显然消耗不小，“法阵最多能维持半个时辰！”
三人相继穿过缺口，踏入泉眼范围的刹那，仿佛浸入温暖的灵液中。浓郁的灵气顺着毛孔往里钻，经脉里的滞涩感瞬间消散。赤焰鼠兴奋地跳进泉眼，在水面游弋，周身的毛色渐渐泛起红光，显然在吸收火行灵气。
“分头找位置，”林风盘膝坐下，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悸动，引气巅峰的瓶颈在灵泉的滋养下隐隐松动，“苏师妹布防御阵，我和王师兄先稳固境界。”
苏婉儿选了泉眼北侧的阴凉处，取出随身携带的水行符箓，在地面布下九宫格。随着她指尖法诀变动，符箓依次亮起，形成淡蓝色的水幕笼罩住三人。“这‘寒水阵’能缓冲火行天劫的威力，”她擦了擦额角的汗，“但若是遇到雷火双劫，最多只能抵挡三成伤害。”
王铁柱在泉眼南侧站定，运转金系心法。他周身渐渐泛起金光，与泉眼的灵气交相辉映，原本刚猛的灵力变得柔韧起来。“有意思，”他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咧嘴笑道，“这灵泉竟能中和金系法术的燥烈，难怪师父总说‘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林风选了泉眼中央的青石，闭目凝神。他按照紫霞真人所授的吐纳法，引导灵泉的五行灵气在经脉中流转。当灵气行至丹田时，他忽然想起清虚道长的话：“木系修士的根基不在丹田，而在天地——你若能让自身灵力与周围草木共鸣，筑基便水到渠成。”
他尝试着将灵力探向泉眼周围的灵草，起初它们只是微微颤动，随着灵力的深入，叶片竟开始朝着他的方向舒展，根茎在土壤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的召唤。一股更精纯的木行灵气顺着根茎传来，与灵泉的五行灵气汇合，在他体内形成奔腾的洪流。
“要突破了！”苏婉儿的声音带着惊喜。
林风只觉丹田猛地一热，随即扩散至四肢百骸。引气巅峰的瓶颈如同碎裂的冰面，咔嚓作响着瓦解。他下意识地运转《引气诀》，却发现心法已跟不上灵力的运转速度，脑海中突然闪过紫霞真人留下的手记片段——“筑基境当以意为引，法自然而行”。
他放弃刻意引导，任由灵力顺着经脉自然流转。那些曾让他头疼的滞涩节点，此刻在灵泉灵气的冲刷下一一贯通。当最后一处节点被冲开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雷声从云层深处传来。
“是天劫！”王铁柱的声音带着兴奋，他周身的金光暴涨，显然也到了突破的边缘，“林风，比比谁先渡劫成功！”
林风没有回应，他的意识已沉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泉眼的每一滴水珠，灵草的每一片叶子，甚至地底岩浆的流动。当第一道天雷劈下时，他没有动用任何法术，只是将灵力与周围的草木相连，天雷落下的瞬间，灵草的叶片齐齐上扬，竟将大部分雷力导入土壤。
“这是……木系的‘借势’之法？”陈石在法阵外看得目瞪口呆。
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这次竟夹杂着火星，显然是苏婉儿担心的复合型天劫。林风引动泉眼的水汽，在头顶凝成水幕，火星触碰到水幕便化作白雾。与此同时，王铁柱那边爆发出璀璨的金光，他竟硬生生用金光咒接下了第一道天雷，引得赤焰鼠在泉眼里兴奋地转圈。
苏婉儿站在防御阵中心，双手快速结印。每当天雷落下，她的水幕便会泛起涟漪，将残余的雷力引向阵角的符箓。玄土熊则守在陈石身边，用熊掌拍击地面，升起土墙加固法阵。
当第三道天雷——也是威力最强的一道，带着赤红色的火光劈下时，林风突然睁开眼。他没有防御，反而将体内刚稳固的筑基灵力尽数导出，与灵泉的五行灵气融为一体。天雷落下的瞬间，他身前竟浮现出一株由灵气凝聚的青竹虚影，竹身弯曲如弓，却始终未断，将天雷的力量尽数卸入泉眼。
“成了！”
林风落地时，脚边的灵草纷纷挺直了腰杆，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的灵力变得更加凝练，运转时与天地灵气的呼应也更加顺畅——这便是筑基境。
不远处的王铁柱也成功渡劫，正兴奋地挥舞着拳头，金光咒在他手中流转自如，比之前更具威力。赤焰鼠从泉眼里跃出，落在林风肩头，周身的毛色变得更加鲜艳，尾巴尖的火焰也从红色变成了橘金色。
苏婉儿走上前，眼底带着笑意：“恭喜两位师兄突破。”她的指尖在空气中划过，水纹灵力留下淡淡的轨迹，“现在我们有了筑基境的修为，总算有底气去骷髅山深处探查了。”
陈石收起地脉符，防御法阵随着符箓失效而消散。他看着泉眼周围重新凝聚的雾气，眉头微蹙：“刚才渡劫的灵力波动太大，恐怕已经惊动了骷髅山的截教弟子。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林风望着骷髅山深处的方向，那里的天空依旧阴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他握紧腰间的清心玉，玉面的温度似乎与掌心的温度融为一体。此刻他忽然明白，筑基境不仅是修为的提升，更是责任的增重——就像这聚灵泉，既滋养了灵气，也引来了觊觎，而他们这些修仙者，便是守护这份滋养的屏障。
三人一兽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时，林风回头望了一眼聚灵泉。晨光穿过薄雾落在水面，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像极了揽仙镇夏夜的星空。他忽然想起父母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有不舍，更有“活下去”的期盼。
“走吧。”他转身跟上同伴的脚步，赤焰鼠在他肩头蹭了蹭，发出安心的呜咽。前路或许依旧崎岖，但此刻他的心中没有迷茫——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道，就藏在每一次挥剑的方向里，每一次守护的决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