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澈的出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让原本就诡谲的局势炸开了锅。昭阳与影藏身密林,远远望着那位本该被赵崇软禁问责的安亲王,此刻却与赵崇的部将一同出现在这邪教巢穴之外,心中皆是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赵崇的人在一起?”昭阳压低声音,难掩震惊。宇文澈之前的落魄与受制,难道都是伪装?
影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寺门前的动静,眉头紧锁:“不像作伪。你看那些将领,虽表面恭敬,但站位隐隐呈包围之势,手始终按在刀柄上。宇文澈更像是……被‘请’来的。”
果然,仔细看去,宇文澈面色虽保持镇定,但眉宇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步伐也不如往日从容。他与为首的将领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将领拱手行礼,态度谦卑,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侧身示意他进入寺内。
“赵崇刚经历了静心殿之变,损兵折将,颜面大失,正是急需立威和转移矛盾的时候。”影冷静地分析,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拿下王勉之,必然拷问出了一些关于‘圣教’的情报。大钟寺这个据点,恐怕也在其中。此时派兵前来,一是清剿邪教挽回声望,二是……他想看看,宇文澈与这邪教,到底有没有牵连!”
“借刀杀人?试探宇文澈?”昭阳瞬间明白了赵崇的毒计。无论宇文澈是否与邪教有关,被赵崇以这种方式“请”来现场,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若宇文澈表现出任何异常,立刻就会成为赵崇下一步打击的目标!
“那我们怎么办?邪教的人还在下面!”昭阳想起石窟内那狂热的仪式和深不可测的女教主,一旦赵崇的军队贸然闯入,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和伤亡。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影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赵想试探,我们便帮他一把,让这水搅得更浑些。正好也看看,那位女教主和她的徒子徒孙,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官剿’。”
他话音未落,寺内已然传来了动静!
并非预想中的厮杀声,反而是一阵急促的钟声——并非那口诡异的“幽冥钟”,而是寺里日常报时用的铜钟被敲响了!钟声急促而慌乱,仿佛是某种警报。
紧接着,寺内隐约传来僧人(或许是伪装的道具)惊慌的呼喊声、士兵的呵斥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军队正在正常搜查,而寺内之人在“慌乱”应对。
“反应很快。”影评价道,语气听不出是赞是讽,“看来早就备好了应付官面的说辞和伪装。”
果然,没过多久,一名军校快步从寺内跑出,来到为首的将领面前禀报:“将军,寺内查过了,只有几个老迈的僧人,说是听到后山有异响才敲钟报警,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那将领眉头紧皱,显然不信,厉声道:“搜!给我彻底搜!特别是后山和所有地窖僧舍!”
军队立刻分散开来,更加仔细地搜查,重点果然直奔后山偏殿区域而去!
昭阳的心提了起来。偏殿地下的入口虽然隐蔽,但这么多人拉网式搜查,很难保证不被发现!
然而,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后山方向并未传来发现密道的惊呼,反而是一名士兵拿着一件东西跑来禀报:“将军,在后山草丛中发现这个!”
那将领接过一看,竟是一枚雕刻着安亲王府标记的玉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宇文澈身上!
宇文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失声道:“这……这是本王日前不慎遗失的贴身之物!怎会在此处?!”
那将领眼中精光一闪,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哦?王爷的贴身玉佩,竟遗落在这可疑的寺庙后山?这可真是……太巧了。”
栽赃!赤裸裸的栽赃!这显然是赵崇安排好的戏码!无论能否找到邪教据点,都要坐实宇文澈与此地有牵连!
宇文澈气得浑身发抖,却又百口莫辩:“你……你们陷害本王!”
“王爷息怒,末将只是据实禀报。”将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随即脸色一沉,“看来这寺庙确实有问题!来人啊,将寺内所有僧人带走细审!封锁整个后山,加派人手,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密道给我找出来!”
命令下达,士兵们动作更加粗暴,几个老僧被如狼似虎的军士拖拽出来,哭喊声一片。后山的搜索也更加猛烈,眼看就要找到那偏殿入口!
就在这混乱之际,影忽然拉了昭阳一把,低声道:“走,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去哪?”昭阳一愣,局势正紧张,此时离开?
“赵崇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正确入口,就算找到,下面那帮疯子也够他们喝一壶的。这场戏有的唱。”影的语气带着一种尽在掌握的冷漠,“而宇文澈被栽赃,处境危急,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者……找到反击赵崇的证据。”
“你是说……”
“他在城中必然还有隐藏的力量和秘密联络点。”影目光深邃,“此时他无法亲自行动,定会设法通知心腹。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联络人,或许……能有机会与他‘合作’一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影的目标,始终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混乱,获取情报和主动权。
两人不再停留,借着林木掩护,悄然远离了喧嚣的大钟寺,向着锦都城方向潜行。
入城之后,影并未带着昭阳前往任何显眼的府邸或商铺,而是七拐八绕,来到了一条靠近东市的、极其嘈杂混乱的牲畜巷。这里充斥着牲口的嘶鸣、粪便的恶臭和贩夫走卒的喧哗,是城里三教九流混杂之地。
影带着昭阳登上巷口一家油腻破烂的二层茶馆,选了个靠窗的隐蔽位置坐下,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视着楼下熙攘的人群。
“这里是宇文澈麾下一个暗桩负责的产业区,那人表面是牲畜贩子头目,实则是宇文澈的消息中转站之一。”影低声说道,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宇文澈若想传递消息,这里是最近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昭阳凝神观察。果然,没过多久,一名穿着禁军服饰的低级军官(显然是宇文澈安插的人)神色匆匆地挤过人群,与一个正在指挥卸货的、满脸横肉的牲口贩子头目快速低语了几句,塞给他一个小巧的竹筒,随即迅速离开。
那头目不动声色地将竹筒收起,继续吆喝着干活,但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找到了。”影轻声道,放下茶钱,“走吧,该去‘取’我们的东西了。”
他并未直接去找那头目,而是带着昭阳来到巷尾一处堆放草料的废弃棚屋。棚屋昏暗肮脏,似乎荒废已久。
影在棚屋角落一堆发霉的草料下摸索了片刻,竟然触动了某个机关,地面的一块石板悄然移开,露出了一个狭窄的向下通道!通道内隐隐传来流水声。
“这是直通那头目账房底下的密道。”影解释道,“他得到消息,不会立刻传递,通常会带回账房密室译出后再安排。我们直接去源头取。”
两人再次潜入地下。这条密道更加简陋,但同样隐秘。走了不久,上方传来了拨动算盘和说话的声音。
影示意昭阳噤声,小心翼翼地将头顶一块松动的砖石移开一丝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上方是一间账房,刚才那头目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竹筒,取出里面的绢帛,就着油灯观看。
绢帛上写满了字,但距离稍远,看不真切。只见那头目看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恐惧。他迅速将绢帛凑到油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呆坐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抽屉暗格中取出一枚特殊的骨符,紧紧攥在手里。
“不是传递消息……是灭口和启动最终计划的指令!”影瞬间判断,语气微变,“赵崇的栽赃比想象更狠,宇文澈这是要狗急跳墙,动用最后的力量拼死一搏了!”
就在这时,账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和士兵的呵斥:“开门!奉赵将军令,搜查叛党!”
赵崇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摸过来了?!是跟踪了那个送信的军官,还是另有情报?
账房内的头目脸色剧变,猛地将骨符塞入口中吞下!同时一把掀翻油灯,火苗瞬间引燃了桌上的账本!
“不好!”影低喝一声,猛地推开头顶砖石,如同猎豹般扑了上去!
昭阳也紧随其后!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头目见有人从地下冒出,眼中闪过决绝之色,竟不抵抗,反而一头撞向旁边的墙壁!
“砰!”一声闷响,头目额角破裂,鲜血直流,当场昏死过去!
而外面的士兵已经撞开了房门,看到屋内火光、从地下钻出的影和昭阳以及昏死的头目,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拔刀:“有刺客!拿下!”
形势瞬间逆转!他们反而成了被围捕的对象!
“走!”影毫不恋战,一把拉住昭阳,踢开窗户,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下方正是喧闹的牲畜巷!两人落入惊慌失措的人群和牲口中,引起一片大乱!
“追!别让他们跑了!”士兵们怒吼着从楼梯冲下,或是也跟着跳窗追赶!
影和昭阳在混乱的人群和牲口中拼命穿梭,利用地形和混乱躲避追兵。然而周围的士兵越聚越多,吆喝声四起,眼看就要被合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街角忽然冲出一辆受惊的马车!拉车的马匹不知为何受了刺激,疯狂嘶鸣着横冲直撞,正好撞入了追兵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这边!”一个压低的声音从旁边一条窄巷中传来!
只见巷口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灰衣人,正对他们急促招手!
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