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不到，考试开始的铃声准时响起。
英语老师秦梦然抱着密封的试卷袋走进教室，拆封，分发。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试卷传递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桌面的轻微声响。
发完试卷，秦梦然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忽然皱了皱眉，疑惑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她拿起讲台上的座位表，又抬头数了数人。
“老师。”夏芷晴转过头看了一眼后排空着的座位，说道，“是萧楚生没来。刚才早自习的时候，他被林老师叫走了，一直没回来。”
秦梦然点点头，没再多问。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萧楚生在考试的时候被叫走，但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且她还得监考，不方便去问。
方野坐在座位上，看着萧楚生空荡荡的位置，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今天期中考，是高三上学期很重要的一次考试。
按照林明珠的风格，就算真有急事找学生，也肯定会在开考前放人回来考试。
而且萧楚生这个人，每次考试都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没道理会缺席。
除非出了什么必须当场处理的大事。
“方野，卷子有什么问题吗？”
秦梦然的声音打断了方野的思绪。他抬起头，对上秦梦然的目光，摇摇头，“没有。”
说完，他拿起笔，开始答题。
秦梦然走到方野身边，站了几秒钟，看着他流畅地在答题卡上涂选项，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方野答题的速度和准确率，每次都让她觉得惊讶。
可惜今天广播系统出了点问题，听力部分取消了。
秦梦然本来还挺期待方野这次能不能再考个英语满分。
不过以方野的听力，肯定不会出错。
虽然期中考试会比月考严格一些。
方野的答题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对于已经把牛津英语词典啃完、语法体系烂熟于心的他来说，这张卷子没有任何难度。
选择题看一眼就知道答案，完形填空的上下文逻辑清晰得像是标了提示，阅读理解的出题思路都在预料之中。
唯一可能丢分的，就只有作文。那要看秦梦然按什么标准给分。
不到一个小时，方野写完了最后一个单词，放下笔。
他举手示意。
秦梦然走过来，看了一眼他写得满满当当的答题卷和作文纸，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可以交卷。”
方野站起身，拿起答题卷走向讲台。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虽然大家早就习惯了方野第一个交卷，但每次亲眼看到，还是难免吃惊。
这才开考多久啊，竟然做完了。
很多人连阅读理解都还没做完。
李洋抬头看着方野的背影，眼神里满是羡慕。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卷子，第二篇阅读才刚看到一半。
方野走出教室，带上门。
走廊里很安静，其他班都在考试。
他朝厕所方向走去，路过教师办公室时，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没人。
不光萧楚生不在，林明珠也不在。
方野继续往前走，经过的几个教室，监考老师都不是林明珠。
他皱了皱眉。
林明珠是班主任，按理说今天应该在监考，或者至少在办公室待命。
可现在她也不在，萧楚生也没回来考试。
英语考试九点五十结束，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如果萧楚生再不来，这门考试就彻底错过了。
而且十点十分就开始考数学，中间只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
萧楚生如果真的被什么事绊住，可能连数学都得缺考。
方野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肯定是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
上完厕所，他去小卖部买水。
路过行政楼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咆哮声。
声音很熟悉，是教导主任赵启东。
方野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行政楼三楼。
位置太高，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能听到模糊的争执声。
他继续往前走，刚走出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
女人脚步匆匆，神色焦急，看到方野穿着校服，立刻上前问路。
“你好，同学，”她的声音有点喘，“高三1班，不对，行政楼怎么走啊？”
方野指了指身后那栋建筑，“那边，五层的那一幢就是。”
“好的，谢谢啊。”中年妇女说完，急匆匆朝行政楼跑去，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方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女人的脸有点熟悉。眉眼神态，和他认识的某个人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行政楼三楼的窗户打开了。
林明珠探出身子，拿着手机朝楼下的中年妇女挥手，示意上楼。
方野眯起眼睛，瞬间明白了。刚才那个女人是萧楚生的妈妈。
萧楚生被带去教务处了。而且事情严重到需要叫家长，连期中考都可以不顾。
他没有犹豫，转身也走进了行政楼。
方野上回来过教务处，记得赵启东的办公室在305。
他走上三楼，走廊里很安静，其他办公室的门都关着，只有305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妈，别打了！”
是萧楚生，声音里带着无奈和焦躁。
“我没偷试卷！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啊？解释什么？！你半夜翻墙进学校，撬锁偷试卷！萧楚生，你长本事了啊！”
“阿姨，真不关萧哥的事。”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是张小伟，声音怯怯的。
“是...是我干的。萧哥是去...拦我的。”
萧楚生的母亲显然更生气了，“你们两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到底怎么回事？”
方野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
办公室里，赵启东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铁青。
林明珠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萧楚生和他母亲站在办公桌前，萧母正指着萧楚生的鼻子骂。张小伟缩在墙角的椅子上，头埋得很低。
萧楚生的手臂上贴着创可贴。他脸色很难看，想说话，但每次开口都被母亲打断。
“赵主任，林老师，”萧母转向两位老师，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很激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楚生虽然以前调皮，但最近真的很用功，成绩也上来了。他怎么可能去偷试卷？”
赵启东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萧楚生的校牌和那截破布料。
“萧楚生母亲，这是今天早上保安在围墙边上发现的。”赵启东的声音很冷，“校牌上有你儿子的名字和照片。布料是从他校服上撕下来的，围墙上的玻璃碎片痕迹能对上。而且...”
他看了一眼张小伟，“这位同学已经承认了，昨天晚上他们俩一起潜入教学楼，试图盗窃期中考试试卷。”
“我没有！”萧楚生猛地抬头，“我看到他鬼鬼祟祟进学校，跟进去想看看他要干什么，结果发现他在偷试卷，我本来想阻止他，结果保安来了。”
萧楚生真的要气死了，昨天他都把卷子带走了，张小伟竟然因为害怕，把什么都招了。
“我真的没有偷...”
“那你跑什么？”赵启东打断他，“如果你真是去阻止同学犯错，为什么不喊保安？为什么要翻墙逃跑？”
“我...”萧楚生语塞。
“因为你也心虚！”萧母接过话，气得手指都在抖，“萧楚生，你跟我说实话，上次月考你考那么好，是不是也也提前知道答案了？”
“妈！”萧楚生眼睛瞪大，“你说什么呢？那是我自己考的。”
赵启东问，“那你为什么大半夜不回家，翻墙跑？为什么校服会挂在围墙上？为什么保安追你你就跑？”
一连串问题砸过来，萧楚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解释？说自己是重生者，知道方野会作弊，所以去蹲点？
说没想到蹲到的是自己死党？说逃跑是因为不想被抓到，免得被误会。
这些话，说出来也没人信。
“阿姨，真是我...”张小伟又小声开口，“萧哥是看我最近成绩差，想帮我。但他没偷试卷，是我一个人干的。”
“你一个人？”林明珠终于说话了，声音平静但带着压迫感，“张小伟，门上的锁是你撬开的？”
张小伟点头。
“试卷是你拿的？”
“是。”
“那为什么萧楚生的校牌会掉在围墙边上？为什么保安看到他翻墙逃跑？”
张小伟说不出话了。他要是说萧楚生帮他，那萧楚生也成了共犯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萧楚生看着母亲气得发白的脸，以及林明珠失望的表情，还有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张小伟。
他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重生回来，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
成绩上来了，身体练好了，计划着怎么揭穿方野，怎么让夏芷晴回心转意。
可现在呢？
他像个傻子一样蹲了大半夜，抓错了人，被保安追，校服破了，手伤了，现在还要被当成偷试卷的嫌疑人。
而方野呢？
那个他以为会作弊的人，现在恐怕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考场里，轻松答着题，没准又会拿个第一。
“萧楚生！”赵启东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楚生抬起头，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没偷试卷。”
“证据呢？”
“...”
又是一阵沉默。
门外，方野靠在墙边，听着里面的对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差不多拼凑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萧楚生怀疑他会作弊，所以半夜去学校蹲点，想抓他现行。
结果蹲到了偷试卷的张小伟。两人被保安发现，逃跑时萧楚生的校服被挂住，留下了证据。
现在，萧楚生百口莫辩。
方野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好笑。
萧楚生作为重生者，有自己的骄傲，确实不屑于偷试卷。
期中考试而已，对重生者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竟然会去蹲点抓自己盗取试卷，这操作也是够可以的。
更搞笑的是，蹲点蹲到了自己死党。
方野几乎能想象萧楚生当时的心情，满心期待地等着抓“反派”的把柄，结果等来了自己的猪队友。
他转身下楼，没再听下去。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萧楚生这次麻烦不小，就算最后能证明不是主犯，但半夜翻墙进学校、撬锁，破坏公物，这些足够记个大过了。
至于张小伟，偷试卷是重罪，开除都有可能。
方野走出行政楼，去小卖部买了瓶水，然后走到操场边的看台上坐下。
十月的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操场上很空，只有体育老师让一个班自由活动
方野拧开水瓶，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英语考试应该快结束了。再过二十分钟，考数学。
他脑子里又闪过刚才在教务处门口听到的那些话。
萧母的怒骂，萧楚生的辩解，张小伟怯懦的认罪，赵启东冰冷的质问。
这场闹剧，本来应该是针对他的。
萧楚生蹲在那里，等的人是他。
如果昨晚去偷试卷的是他，现在坐在教务处里挨骂的，也就是他了。
可惜，萧楚生算错了。
方野从来不需要作弊。
那些题目对他来说太简单了，简单到甚至有点无聊。
他之所以每次都考第一，不是因为偷了试卷，而是因为这些知识他早就掌握了。
他本来就是学霸，底子不差，加上过目不忘的能力和超强的学习能力，考高分水到渠成。
萧楚生作为重生者，大概以为他这个“校”需要作弊，提前知道答案才能快速考出高分。
可惜了...
方野又喝了一口水，看着操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
远处教学楼里传来铃声，英语考试结束了。
很快，学生们会从教室里涌出来，去厕所，去小卖部，抓紧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准备下一场考试。
萧楚生应该回不来了。
至少数学考试，他赶不上了。
方野想象着萧楚生现在的心情，愤怒，憋屈，无力，也许还有对张小伟的埋怨，对自己的懊悔。
挺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朝教学楼走去。
路过行政楼时，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
窗户还开着，但里面已经安静下来了。大概是在写检讨书，或者等学校领导来处理。
方野吹着口哨，心情愉悦地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