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卷宗本身似乎没有太大问题，当年的调查虽然有些粗疏，但也在那个年代的常态范围内。问题在于，林静娴是如何从这些看似“正常”的记录中，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并坚信儿子并非意外死亡的？
他决定从那些旧物入手。林静娴是如何得到那些关键物品的？
他首先找到了赵明远的遗孀。这位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情绪依旧低落，但对于陈默的来访，还是表现出了配合。
“火车票夹？”她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明远父亲的东西。公公去世后，婆婆没多久也病故了，家里的老物件……好像都处理掉了。明远很少提以前的事。”
陈默又联系上孙志刚的家人和刘建业的家人，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对于那些二十年前的旧物，他们要么毫无印象，要么认为早就遗失了。
王娟的亲属则表示，王娟性格孤僻，很少与家人交流过去的事，那些食堂饭票之类的老东西，更是不知所踪。
这些关键证物，仿佛都是凭空出现，被林静娴收集到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陈默想到了一个人——当年红星陶瓷厂的老厂长，郑轩的外公，郑国栋。
郑国栋已经年过八十，住在干休所里。陈默表明身份和来意后，老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涛……那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了。”郑国栋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厂子里那时候……唉，多事之秋。”
“郑老，关于林涛的死，以及后来的仓库火灾，您是否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陈默谨慎地问道。
郑国栋浑浊的眼睛看了陈默一眼，摇了摇头：“警察同志，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做什么。都是意外，意外啊。”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陈默捕捉到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惋惜，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
“那关于您外孙郑轩……”陈默刚提起话头，郑国栋就摆了摆手。
“小轩在国外很好，他的事，我不清楚。”老人明显不愿意多谈。
离开干休所，陈默更加确信，郑国栋知道些什么，但他选择了沉默。这种沉默，是为了保护外孙郑轩？还是为了保护他自己？或者，是为了掩盖某个更大的、关乎整个陶瓷厂声誉的秘密？
就在陈默感到线索再次陷入僵局时，技侦部门传来了一个关于那种致命复合毒素的新发现。在对林静娴花圃里提取的彼岸七星海棠花粉进行更精细的基因比对时，发现其与本地常见的品种存在微小差异，更接近于某个特定地域的亚种。而那个地域，正是林静娴已故丈夫的家乡。
同时，物证鉴定中心的老专家再次联系陈默：“陈队长，我们重新分析了从各现场提取的毒素载体残留物，发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在赵明远现场的碎瓷片和王娟现场的旧饭票上，除了林静娴可能接触留下的微量生物信息外，还发现了极其微量的、另一个人的dNA痕迹！非常微弱，而且似乎被刻意清理过，但还是被最新的技术捕捉到了！”
另一个人的dNA！
陈默精神一振！这证实了他的猜测！林静娴不是独自一人！她有一个同伙！这个同伙可能协助她收集旧物，甚至可能参与了部分行动！
“能比对出身份吗？”陈默急切地问。
“数据库里没有直接比对成功。需要嫌疑样本。”老专家回答。
同伙会是谁？是林静娴的亲戚？朋友？还是……另一个与林涛之死有关，同样心怀怨恨的人？
陈默立刻调转了调查方向。他重新梳理了林静娴的社会关系，她的亲戚寥寥无几，且大多在外地，经过初步排查，不具备作案条件和动机。她的朋友也多是一些普通的退休职工。
难道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家属？陈默想到了林涛的父亲那边，但林涛父亲早逝，家族那边也似乎没有特别亲近的人。
就在陈默苦苦思索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陀螺还在转。”
陈默瞳孔骤缩，立刻回拨过去，却发现号码已经无法接通。
他尝试追踪号码来源，发现是一个不记名的临时卡，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在……市人民医院附近。
陀螺还在转……这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是挑衅？还是……提示？
林静娴已经完成了她的复仇名单，为什么陀螺还在转？除非……名单并不完整！还有她认为有罪的人活着！
或者，发信人根本不是林静娴！而是那个神秘的“同伙”！
陈默立刻将情况汇报给老李，并申请对市人民医院及周边进行秘密排查，同时重点保护所有与旧案可能相关的、尚未遇害的人员，包括郑国栋，以及当年那些孩子的其他亲属。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再次笼罩在专案组心头。
“罪恶拼图”的盒子虽然被打开，但最深处的那片黑暗，似乎才刚刚开始显露轮廓。旋转的陀螺，并未停歇。
市人民医院的排查工作紧张而低调地进行着。警方以例行安全检查的名义，调取了近期监控，走访了医护人员和部分病人，但并未发现林静娴的踪迹，也没有找到任何与“陀螺”相关的可疑物品或信息。那条神秘的短信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涟漪后便沉入水底，再无动静。
然而，陈默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相信那条短信绝非空穴来风。发送者知道“陀螺”在这个案件中的象征意义，并且刻意选择在案件“结案”后发出信息，其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或者说，引起他陈默的注意。
“他在观察我们的反应。”陈默对老李分析道，“这个同伙，或者说另一个知情者，他对林静娴的计划了如指掌，甚至可能参与其中。现在林静娴消失了，他可能有了新的想法，或者……他想继续林静娴未完成的事业。”
“继续？”老李眉头紧锁，“名单上的人不是都死了吗？难道还有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