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在地上滚了一圈,光束正好照在小雅的脚上。那双粉色的拖鞋里,她的脚趾正在不自然地蜷曲伸展,指甲变得厚而黄,像是正在角质化。
潇潇!我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在黑暗中颤抖,快来!
我摸索着捡起手电筒,光束再次照向小雅的脸。她脸上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剥落,露出下面淡黄色的新皮层。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漆黑如墨,占据了面部过大的比例,没有眼白,只有两个反光的黑色球体。
爸爸,她的声音变得尖细,带着某种金属质感,我好难受。
她开始抓挠自己的背部,睡衣被撕开一道口子。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我看到她脊椎两侧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潇潇冲进房间,啪地打开了顶灯。
怎么了?大半夜的——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明亮的灯光下,小雅的变化更加明显。她脸上的皮肤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下面光滑的、带着珍珠光泽的新皮。她的嘴唇变薄变硬,正在向口器方向变化。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背部睡衣下,两个明显的突起正在有节奏地颤动。
天啊...小雅?潇潇的声音支离破碎,她踉跄着上前,却又不感触碰自己的孩子。
小雅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那绝对不是人类孩子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夏夜树林里此起彼伏的蝉鸣。她猛地扑向墙壁,四肢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贴在垂直的墙面上,像一只巨大的昆虫。
把灯关掉!她嘶吼道,声音里混杂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太亮了!
我下意识地按灭了手电筒。潇潇颤抖着手关掉了顶灯,只留下走廊微弱的夜灯照明。
在昏暗中,小雅安静下来。她仍然贴在墙上,头以180度扭转过来看着我们,那双巨大的复眼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小杰...潇潇突然低声说,转身冲向隔壁房间。
我最后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女儿,跟着潇潇冲向儿子的卧室。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小杰跪在床上,背部同样隆起两个鼓包。他的睡衣已经被撑破,露出下面半透明的膜状物。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头,脸上同样开始蜕皮,眼睛变得又大又黑。
妈妈...爸爸...他的声音还保持着孩童的稚嫩,但语调却易常平直,我梦见自己会飞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市立医院急诊室。
值班医生推了推眼镜,再次检查了小雅背部的异常结构。在医院的强光下,两个孩子显得异常焦躁,不断发出细微的、昆虫般的鸣叫声。
我从医二十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医生皱着眉头说,看起来像是某种...外骨骼生长?
能治好吗?潇潇紧握着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医生摇摇头:我需要请皮肤科和外科的专家会诊。目前看来,这些异常组织没有影响到主要器官功能,但发展速度...他看了一眼两个孩子不断抖动的背部,...确实令人担忧。
小雅突然从检查床上跳下来,她趴在地上,背部高高拱起,新长出的膜状物已经完全撑破了睡衣——那是一对半透明的、带着网状脉络的翼状结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化。
痒!好痒!她尖叫道,声音里混杂着高频的金属音。
医生当机立断:按住她!我必须处理这些异常组织!
我和潇潇扑上去按住不断挣扎的女儿。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分泌物。医生戴上手套,拿起手术剪,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对正在成型的。
可能会疼,忍着点。医生说。
当剪刀接触到那层半透明薄膜时,小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那声音如此尖锐,急诊室的玻璃都在震颤。医生快速剪下了一侧已经硬化的部分,淡黄色的液体从切口处渗出,带着一种奇怪的、类似树汁的气味。
剪下的部分落在不锈钢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那确实是一片蝉翼,只是放大了数十倍,脉络清晰可见。
天啊...潇潇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小杰看到姐姐的遭遇,开始剧烈挣扎。三个护士才勉强按住他。他的背部同样长出了类似结构,只是稍微小一些。
不要!不要剪我的翅膀!小杰哭喊着,我需要它们!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剪刀。同样的尖叫声,同样的黄色液体,又一片蝉翼被剪下。两个孩子瘫软在检查床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我需要把这些样本送去化验。医生擦着额头的汗水说,同时建议你们住院观察,这种情况...太不寻常了。
我看向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医院走廊的灯光下,几只知了不知何时聚集在窗玻璃上,腹部有节奏地震颤着,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住院部的单间里,两个孩子被注射了镇静剂,终于睡着了。他们的背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蜕皮的迹象暂时停止了,但那些黑得异常的眼睛仍然半睁着,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肯完全闭合。
潇潇坐在两张病床之间,机械地轮流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她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说话了,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
我站在窗前,看着朝阳缓缓升起。晨光中,医院花园里的树上挂满了知了,它们齐声鸣叫,声音穿透玻璃,在病房内回荡。
陈默...潇潇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无法给出任何合理的解释。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我的指尖也开始发黄,皮肤变得干燥起皱。
我觉得...我艰难地吞咽着,我们可能都被感染了。
潇潇猛地抬头看我:什么意思?
我伸出手给她看那些细微的变化:从树林回来后,不只是孩子们...我也有点不对劲。
潇潇抓过我的手仔细检查,然后突然扯开我的衣领。我感觉到一阵刺痛,像是皮肤被撕裂。
你的脖子...潇潇的声音颤抖着,...也在蜕皮。
我冲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惊恐地看到自己颈部的皮肤正在大片脱落,露出下面淡黄色的新皮层。更可怕的是,当我转身查看背部时,发现脊椎两侧的皮肤下有两个微小的隆起——就像孩子们之前的表现一样。
不...不...我捶打着洗手台的边缘,直到指节出血,这不可能!
回到病房,潇潇正用手机搜索着什么。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我查了所有关于皮肤病的资料,没有任何一种符合这种情况...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不是病。她压低声音,你记得那只抓伤小雅的知了吗?它行为太反常了...还有,保温箱里少了一只...
我们同时看向病房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从家里匆忙带出来的物品。保温箱就放在最上面,盖子紧闭。
你检查过了吗?潇潇问。
我摇摇头,不敢靠近那个箱子。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箱子里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动。我和潇潇僵在原地,谁都不敢上前查看。
病床上,小雅突然睁大了眼睛。她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转向保温箱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微笑。
它饿了...她说,声音像是金属片在摩擦,我们都饿了...
医院走廊的时钟指向上午十点,但对我们而言,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皮肤科专家来检查过,抽了血,拍了片,最后摇着头离开,说需要等化验结果。两个孩子背部的伤口愈合速度快得异常,才几个小时,剪除的部位又开始有新的膜状物生长。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行为变化。小雅已经完全不能正常行走,而是像昆虫一样四肢着地爬行,头部不停地左右转动,那双巨大的复眼似乎能同时看到各个方向。小杰虽然还能说话,但他的词汇量正在迅速减少,更多时候只是发出单调的鸣叫声。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潇潇突然说,医院帮不了我们,反而会引起注意...你想想,如果媒体或者政府机构知道这事...
我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这真的是某种...变异,那么等待我们的可能是隔离、实验,甚至更糟。
回家?我问道,虽然知道家里可能同样危险。
先回去看看。潇潇咬着嘴唇,至少那里是封闭的,我们可以...想办法。
办理出院手续时,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孩子被裹得严严实实,坐在轮椅上,不断发出细微的鸣叫。我的脖子也用围巾遮住,以掩盖那些蜕皮的痕迹。
医生建议继续观察...护士犹豫地说。
我们有自己的安排。我打断她,声音比预想的要尖锐。
回家的路上,小雅突然从后座扑向车窗,额头地撞在玻璃上。
她尖叫道,要光!
我这才注意到,两个孩子都在拼命朝向阳光照射的方向,像是某种趋光性昆虫。他们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奇特的彩虹色,像是覆盖着一层复眼特有的光学薄膜。
潇潇紧紧抱住不断挣扎的小杰,泪流满面:坚持住,宝贝,妈妈在这里...
但她的安慰毫无作用。小杰的皮肤正在加速硬化,手指开始融合,形成适合攀爬的爪状结构。他的下颌向前突出,正在形成昆虫式的口器。
当我们终于到家时,房子里出奇地安静。那个保温箱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盖子依然紧闭。
我去处理它。我说,拿起工具箱里的锤子。
小心...潇潇带着孩子们退到门边。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保温箱的盖子,高举锤子准备砸下——
箱子是空的。
不见了...我喃喃道,后背一阵发凉。
就在这时,厨房传来一阵熟悉的、高频的鸣叫声。我们僵在原地,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从厨房的门缝下,一只体型硕大的知了缓缓爬出。但它不是普通的知了——它的头部几乎有人类的特征,复眼中闪烁着诡异的智慧光芒。更可怕的是,它的背部有着和小雅小杰一模一样的蜕皮痕迹。
它抬起头,直勾勾地着我们,腹部震颤着发出刺耳的鸣叫。
像是在呼唤同伴。
两个孩子突然挣脱潇潇的手,四肢并用地向那只变异知了爬去,口中发出同样的鸣叫声作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