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后,我和叶尘直接去了他家。那个自称真住持的神秘电话让我们坐立不安,但回拨过去却始终无人接听。
叶尘的公寓一片狼藉,墙上贴满了各种宗教符号和剪报。他翻出一个老旧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
我在做宗教调查时听说过类似的东西,他调出一张模糊的图片,上面是一尊与千僧寺黑佛极为相似的神像,这不是正统佛教造像,而是业报佛,传说中专惩亵渎佛法者的邪神。
我盯着那张图片,胃部一阵绞痛:所以...慧明真的是被那尊佛像杀死的?
不只是他,叶尘打开几个新闻网页,过去三年里,全国有七座寺庙的僧人离奇死亡,死者都是被曝光敛财的假和尚。官方结论是意外或自杀,但你看这个——
他指着死亡细节:一个和尚被自己的金链子勒死;一个在数钱时突然窒息;还有一个在浴缸里溺毙,尽管浴缸里只有不到十厘米的水。
每种死法都对应他们的罪行,叶尘声音低沉,就像今天的慧明,他用恐吓诈取钱财,最后被无形之手掐死。
我回想起触碰黑佛时看到的恐怖画面,突然明白了那些破碎场景的含义——都是过去受害者的死亡瞬间。冷汗顺着我的脊背流下。
那个电话里的老人说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声音发颤,我们会不会也...
叶尘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我。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是报社摄影部的老赵,他今天在千僧寺拍素材。
接通电话后,老赵惊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叶尘!出大事了!千僧寺的和尚一个接一个地发疯,有的自燃,有的用香烛捅自己眼睛...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但根本控制不住场面!
我和叶尘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门口。无论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必须回去。不仅为了真相,更因为——那个真住持可能还在那里。
莲花山已经乱成一团。警灯闪烁,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空。山脚下拉起了警戒线,惊恐的香客和游客四散奔逃。我们趁乱溜了进去,沿着小路直奔寺庙后院。
越靠近寺庙,空气中的焦臭味越浓。主殿前空地上,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排列着,其中一具手腕上还戴着那块百达翡丽——是慧明。一个年轻僧人蜷缩在角落里,双眼圆睁,不断重复着:佛爷生气了...佛爷生气了...
地下室的入口在哪里?叶尘抓住他问道。
僧人机械地指向主殿后方:藏...藏经阁下面...但别去...佛爷会看见你们...
我们绕过混乱的人群,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前。门锁已经被破坏,里面黑漆漆的。叶尘打开手机照明,我们顺着摇摇欲坠的楼梯下到地下室。
霉味和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地下室被铁栅栏分成几个小间,像是牢房。最里面那间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有人吗?我轻声呼唤。
是...白天打电话的施主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道。
我们循声找去,手机光照亮了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和尚。他穿着破烂的僧袍,被铁链锁在墙上,脸上布满伤疤,一只眼睛已经瞎了。
您是真住持?叶尘难以置信地问。
老和尚虚弱地点点头:贫僧法号净空,本是千僧寺住持。十年前,张富贵带人闯入,将我囚禁于此...他们用寺庙之名敛财,亵渎佛法...
我注意到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有些地方还沾着血迹,显然是老和尚多年来的挣扎痕迹。
那尊黑佛是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
净空住持的眼神突然变得恐惧:业报佛,百年前一位高僧为惩戒贪僧而造。它以贪欲为食,会诅咒所有亵渎佛法的假僧人...我本想毁掉它,但张富贵发现后,反而利用它的力量...
利用?叶尘追问。
他定期献祭不听话的僧人,换取财运...但现在佛爷胃口越来越大,不再满足于被利用...老和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们...碰过佛像?
我点点头,伸出右手。在手机光下,我惊恐地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印记,正是那尊黑佛的缩小版。
糟了...净空住持面如死灰,你已被标记...佛爷会追杀所有知道它存在的外人...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还夹杂着某种非人的低吼。
它醒了...老和尚挣扎着从脖子上取下一串佛珠,这是开过光的,能暂时抵挡...要消灭它,必须在天亮前完成净化仪式...
他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们仪式步骤:用铜镜反射月光照向佛像眉心,同时诵念特定经文。叶尘迅速记下,而我则用找到的钥匙解开了老和尚的锁链。
你们走...我走不动了...净空住持喘息着,记住...佛像基座下有个暗格,里面藏着它真正的名字...喊出那个名字...才能彻底...
他的话没能说完。伴随着一声巨响,地下室的墙壁轰然倒塌。灰尘中,一个黑影缓缓逼近——是那尊黑佛!但它现在足有三米高,眼睛冒着红光,石质的嘴角诡异地向上翘起。
叶尘拽着我冲向另一个出口。
我们跌跌撞撞地爬上一段狭窄的楼梯,身后传来净空住持最后的诵经声,随即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我不敢回头,拼命向上爬,直到冲进藏经阁。
藏经阁一片狼藉,经书散落一地。叶尘找到一面古旧的铜镜,而我则翻出了一本破旧的经书。
现在怎么办?我喘着粗气问。
叶尘看了看窗外:月亮被云遮住了,我们需要引开那东西,争取时间。
恐怖的碎裂声从楼下传来,黑佛正在逼近。叶尘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听着,我去引开它,你找机会完成仪式。
不行!太危险了!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没时间争论了!叶尘塞给我一张纸条,如果我...没回来,打这个电话找我妹妹。她知道怎么处理这类...事情。
他最后那句话让我心头一震,但还没等我追问,楼下就传来一声巨响。叶尘猛地推开我,冲向另一侧的楼梯。几秒钟后,他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嘿!石头脑袋!来抓我啊!
黑佛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追着声音而去。我强忍泪水,迅速翻找经书中记载的净化经文,同时注意着月亮的动向。
十分钟后,云层终于散开,一束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拿起铜镜调整角度,让月光反射向主殿方向——黑佛应该被叶尘引到了那里。
我揣着经书和佛珠,小心翼翼地靠近主殿。殿前的空地上,景象如同地狱——十几个僧人以各种恐怖的姿势死去:有的被自己的金链子缠成木乃伊;有的被香火钱淹没窒息;还有一个被烧成焦炭,手中还握着打火机...
主殿大门洞开,里面传来打斗声。我探头看去,只见叶尘狼狈地躲闪着黑佛的攻击。那尊邪佛此刻活了过来,动作虽慢但势大力沉,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阵腥风。
叶尘看到了我,大喊:准备好!我把它引到月光下!
他一个翻滚躲过黑佛的拍击,抓起供桌上的烛台砸向佛像头部。黑佛被激怒,追着他冲向殿中央,正好站在月光照射的位置。
就是现在!我举起铜镜,让月光反射到黑佛眉心。同时翻开经书,结结巴巴地开始诵念净化经文。
黑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转身朝我扑来。但它刚迈出一步,月光照射处就冒起了青烟。佛像动作变得迟缓,像是被无形锁链束缚。
继续念!叶尘喊道,同时从侧面撞向黑佛,试图将它推回月光中。
我提高音量,经文越念越顺。黑佛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但它挣扎得也更剧烈了。突然,它挥动石臂,将叶尘狠狠击飞。叶尘撞在柱子上,软绵绵地滑落,不再动弹。
叶尘!我惊呼,差点中断经文。
黑佛趁机挣脱月光束缚,朝我大步走来。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净空住持的话——佛像基座下的名字!
我侧身一滚,躲过黑佛的抓击,冲向基座。果然,底部有个隐蔽的小抽屉。拉开后,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古怪的名字。
摩诃迦罗耶陀罗!我大声喊出这个名字。
黑佛瞬间僵住,全身剧烈颤抖。我抓住机会,再次举起铜镜,将月光引向它眉心,同时全力诵念最后一段经文。
黑佛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然后从内部迸发出刺目的白光。裂纹迅速蔓延至全身,最终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化为无数黑色碎片,又很快变成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寺庙突然安静下来。我瘫坐在地,大口喘气,然后踉跄着跑向叶尘。他昏迷不醒,但还有呼吸。我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然后紧紧握住他的手。
坚持住,兄弟...我哽咽着说,我们赢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进千僧寺。这座曾经金碧辉煌的寺庙如今满目疮痍,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消失。在废墟中,我注意到那些死去僧人的表情出奇地平静,仿佛终于从某种诅咒中解脱。
三天后,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疲惫地揉着脸。叶尘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他脑部受到严重震荡,能否醒来还是未知数。
新闻报道将千僧寺事件定性为集体精神失常,所有超自然细节都被抹去。只有我知道真相,而我左手掌心的黑色印记提醒着我,这一切远未结束。
电视里,新闻主播正报道着某富豪的离奇死亡。当我看到死者手腕上那个熟悉的黑曜石手串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净空住持说过,业报佛只是被暂时封印。只要有足够的贪欲和亵渎,它总会找到新的宿主...
我握紧叶尘给我的那张纸条,下定决心等他醒来后,一定要问清楚关于他妹妹的事。在那之前,我必须学会与掌心的印记共存,并时刻警惕黑暗中的低语。
因为我知道,假行僧虽死,真诅咒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