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8月6日, 农历闰六月十三, 宜:祭祀、修造、出行、造屋、竖柱, 忌:动土、破土、掘井、安葬。
我叫陈默,人如其名,大多数时候我都安静得像块石头。但今天,我胸腔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把我的沉默烧穿。
夕阳西下,我和叶尘推着冰柜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车里的冰棍只剩下两根,在保温层里可怜巴巴地躺着。我们的t恤后背都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这个夏天格外炎热,连柏油马路都软化了,踩上去像踩在橡皮泥上。
今天卖了八十三根,比昨天多十九根。叶尘擦了擦额头的汗,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照这个速度,开学前我们能把学费赚出来。
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数字。一根冰棍赚五毛,一天四十多块钱,两个月下来确实够我们第一学期的生活费了。虽然辛苦,但想到不用向家里要钱,这点汗水算不了什么。
喂!卖冰棍的!过来!
路边烧烤摊上,三个男人朝我们招手。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空啤酒瓶,脸色通红,眼神飘忽。我本能地感到不安,但叶尘已经推着车走了过去。
要三根冰棍!中间那个光头拍着桌子说,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在夕阳下闪着刺眼的光。
不好意思,我们只剩两根了。叶尘打开冰柜给他们看,要不你们先吃这两根?我们可以去店里再买一根送来,加两块钱跑腿费就行。
光头眯起眼睛,突然一把抓过冰柜里仅剩的两根冰棍,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他的两个同伴也各自咬了一大口,冰棍瞬间少了一半。
现在你们连两根都没了。光头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还跑什么腿?
我握紧了拳头:那请付钱,两根四块钱。
付钱?光头夸张地瞪大眼睛,你们让我们三个人分两根冰棍,还好意思要钱?
叶尘试图讲理:大哥,我们说了只剩两根,是你们非要——
光头突然拍桌而起,啤酒瓶被震倒,黄色的液体流了一桌。他的两个同伴也站了起来,一个瘦高个脸上有道疤,另一个矮胖得像颗球。
小兔崽子,跟谁说话呢?光头一把揪住叶尘的衣领,知道这条街谁罩的吗?
我赶紧上前,却被刀疤脸拦住。他身上的酒气熏得我眼睛发疼。
我们报警了。我掏出手机,手指发抖。
报啊!光头哈哈大笑,看警察来了帮谁!
警察来得比我想象的快。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听完双方陈述,看了看我们学生证,又看了看那三个明显喝高了的混混,叹了口气。
就这么点事,至于闹这么大吗?年长一点的民警揉着太阳穴,你们三个,把冰棍钱给了。你们两个学生,赶紧回家,别在这闹了。
就这样?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抢我们冰棍,还威胁我们!
证据呢?民警反问,监控呢?有人证吗?
烧烤摊老板早就躲进了店里,路人也只是远远观望。我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
最后,光头不情不愿地扔给我四块钱,硬币在地上滚了几圈,我弯腰去捡的时候,听见他低声说:小杂种,以后别让我在这条街上看见你们。
回家的路上,我和叶尘沉默得像两具行尸走肉。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把我们压垮。
这就是社会。叶尘突然说,声音沙哑,我们拼死拼活干一天,不如人家耍横一分钟。
我没说话,但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变质。那种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块冰,从内到外凉透了。
在岔路口和叶尘分开后,我独自走在昏暗的小路上。街灯忽明忽暗,飞蛾在灯罩里扑腾,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年轻人。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他穿着一件不合季节的黑色长衫,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都是漆黑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您...您有什么事?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路灯杆。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你掉了这个。
那是一根冰棍,包装纸上印着两个血红的字。我从未见过这个牌子。
这不是我的。我没有伸手。
老人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齿:拿着吧,会用得着的。记住,有些债,阳间不讨,阴间来收。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音。我鬼使神差地接过冰棍,触手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冻得我差点松手。
再抬头时,老人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小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和手里那根散发着诡异寒气的。
回到家,我把冰棍放进冰箱,发现它竟然不化。即使在室温下放了半小时,包装纸上连一滴水珠都没有。我好奇地撕开包装,里面的冰棍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冻僵的尸体。更奇怪的是,我明明没有吃它,嘴里却泛起一股铁锈味,像是含了一口血。
那晚,我做了个噩梦。梦里那三个混混被冻成了冰雕,站在烧烤摊旁边,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光头张着嘴,似乎想喊什么,但他的喉咙里塞满了冰碴。刀疤脸的眼睛凸出来,结了一层白霜。矮胖子最惨,他的肚子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内脏冻成了冰挂,垂在外面。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窗外天刚蒙蒙亮。冷汗浸透了床单,嘴里那股铁锈味更浓了。
起床后,我鬼使神差地打开冰箱——那根不见了。冰箱里只有我昨晚放进去的半瓶可乐,瓶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手机突然响起,是叶尘。
陈默!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个光头...死了!就在昨晚!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怎么死的?
听说是在自己家里...冻死的。叶尘咽了口唾沫,三十多度的天,他居然...冻成了冰棍。
我看向空荡荡的冰箱,耳边回响起那个诡异老人的话:有些债,阳间不讨,阴间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