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绫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轻声道:“略作调息,已好多了。周大人事情可处理完了?”
周世安踱步进入房间,在苏青绫对面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杯壁。
“一些琐事罢了,已然安排妥当。”周世安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苏青绫脸上,“苏姑娘,关于那本账册,你除了知晓它关乎‘蝶影门’的线索,可还知道其他?比如,它记录了什么,或者,它本身有何特别之处?”
来了!他果然要切入正题了,苏青绫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茫然之色:“不瞒大人,青绫也只是奉命取得此物,对其内容知之甚少。只听闻其中似乎记录了一些往来账目和隐秘联络之人。至于特别之处……”她微微蹙眉,做出思索状,“若真要说,那木匣入手时,感觉比寻常同等大小的木匣要沉上些许,不知这算不算特别?”
她故意抛出一个模糊的线索,试图引导周世安的思路,同时观察他的反应。那木匣的重量,是她亲手掂量过的,确实有些异常,但这异常是否与账册有关,亦或木匣本身另有玄机,她也不能确定。
周世安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淡淡一笑:“或许是木料不同吧。既然苏姑娘也不甚了解,那便罢了。只是此物如今落入那伙神秘人手中,终究是个隐患。”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庄内已备下晚膳,苏姑娘稍后可随仆役前往膳厅。周某还有些杂务,晚些再与姑娘商议下一步行动。”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依旧没有锁门,但苏青绫能感觉到,院外那两道隐晦的气息并未随之离去。
周世安没有深究木匣重量的问题,是他早已知道内情,还是觉得这个信息无关紧要?他看似放弃了追问,但苏青绫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所谓的“杂务”,恐怕才是关键。
袖中的钥匙仿佛带着温度,熨烫着她的皮肤。不能再等了。
苏青绫耐心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庄园内灯火零星,一片寂静。她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再次确认了竹林间监视者的位置。随后,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枚青铜钥匙,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仔细端详。
钥匙样式古朴,除了沾染的泥土,并无任何特殊标记。它会是用来开启哪里门的?书房?密室?还是某个特定的箱柜?
她回想今日进入庄园的路线,经过的前厅、回廊以及这座独立小院的位置。这落霞庄占地颇广,除了明面上的建筑,定然还有不为人知的角落。周世安对此地如此熟悉,很可能这里就是他的一处秘密据点,那么,藏匿重要物品的地方,绝不会是寻常房间。
必须冒险一探。
苏青绫将金色长鞭重新盘在腰间,整理好衣衫,做出要出门用膳的姿态,坦然推开房门。她刚走出小院,竹林暗处便闪出一名灰衣人,无声地跟在她身后数步之遥。
“这位大哥,”苏青绫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歉然,“我有些腹饥,不知膳厅在哪个方向?”
灰衣人面无表情,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沿此路直行,穿过前面月亮门左转便是。”
“多谢!”苏青绫道了声谢,依言向前走去,步伐不疾不徐,暗中却将沿途的路径、房屋布局默默记在心中。她注意到,越往庄园深处,守卫似乎越是森严,虽然明面上看不到几个人,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愈发明显。
在经过一处看似废弃的院落时,苏青绫眼角余光扫到月亮门旁的一扇小角门。那角门被茂密的藤蔓遮掩了大半,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看起来久未开启。
就在她目光掠过那铜锁的瞬间,袖中的钥匙仿佛轻轻震动了一下——那是一种心理上的感应。那把锁的样式,与手中的青铜钥匙,似乎……隐隐对应!
她强忍住立刻上前查看的冲动,继续走向膳厅。简单用过一些清淡食物后,苏青绫借口疲乏,由那名灰衣人“护送”着回到小院。
回到房间,关上门,苏青绫的心跳才稍稍平复。那扇角门,很可能就是钥匙的目的地!但那里靠近庄园核心区域,守卫严密,且藤蔓覆盖,若要强行开启,极易弄出声响,打草惊蛇。
必须等待时机,或者,制造时机。
夜渐深,庄园内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苏青绫盘膝坐在床上,看似在运功调息,实则耳听八方,捕捉着外界的一切细微动静。她心中已有一计。
约莫子时前后,苏青绫悄然起身。她并未直接前往角门,而是来到房间后窗。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正是那两名监视者藏身之处。她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金色长鞭如灵蛇出洞,悄无声息地卷住窗外一株粗壮竹子的顶端。
她运起巧劲,猛地一拉一放!那竹子顿时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有动静!”竹林里立刻传来一声低喝,两道身影如猎豹般扑向那摇晃的竹子所在方向。
声东击西,成了!
苏青绫毫不犹豫,身形如电,直接从窗户翻出,落地无声,随即施展绝顶轻功,如同融入夜色的清风,向着那扇角门疾掠而去。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充分利用了庄园内建筑和树木的阴影。
几个起落间,她已再次来到那扇被藤蔓遮掩的角门前。拨开藤蔓,取出钥匙,插入锁孔——“咔”,锁应声而开!她轻轻推门,那“吱呀”声在此刻显得如此惊心。她侧身闪入,反手将门虚掩,心脏因紧张和兴奋而剧烈跳动。
门内是一条狭窄、向下延伸的甬道,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两侧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荧光的夜明珠,光线昏黄。
地下密道!
苏青绫握紧长鞭,凝神静气,沿着台阶小心向下。台阶尽头是笔直通道,前方隐约有光亮和人声。她贴壁潜行,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很快接近了通道尽头的一间石室。石门虚掩,灯光和人声从内传出。
“……必须尽快转移,此地已不安全。”是周世安低沉的声音!
“大人,东院阵法已启动,并未发现闯入者,可能是野兽触动了机关。”另一个声音回报。
苏青绫心中冷笑,看来自己的小把戏奏效了,被当成了野兽。她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内望去。
石室内,周世安背对门口站在石桌前,桌上正放着那个紫檀木匣!他手中拿着一块巴掌大小、薄如蝉翼、非金非玉的白色薄片,正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木匣中一个隐蔽的夹层,然后合上匣盖。
原来如此!木匣的异常重量,根源在此!这白色薄片究竟是什么?竟让周世安如此大费周章地隐藏?
就在这时,周世安猛地回头,目光如电射向门口!他竟如此警觉!
苏青绫心中一惊,知道行踪已露,毫不犹豫,身形暴退!
“什么人!”周世安的厉喝与掌风几乎同时而至!凌厉的掌力隔空袭来,刮得石壁嗡嗡作响。
苏青绫早有防备,足尖连点,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同时金色长鞭反手抽出,并非硬接掌力,而是巧妙地卷住通道顶部一处凸起的石笋,借力再次加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隔空一击!
“拦住她!”周世安的怒喝声在通道内回荡。
苏青绫头也不回,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冲向台阶!身后脚步声、呼喝声密集响起,追兵已至!
她冲上台阶,撞开角门,落入院中。此刻庄园已被惊动,火把亮起,人影从四面涌来。
“在那里!”
“抓住她!”
苏青绫临危不乱,目光一扫,已选定突围方向。她手腕连抖,金色长鞭化作一道道金色弧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护住周身,鞭梢时而如毒蛇吐信,点向逼近护卫的手腕穴道,时而如铁索横江,扫向对方下盘。鞭风呼啸,气势惊人,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护卫只觉得手腕一麻或脚下一痛,兵器脱手,人已倒地,竟无一人能近她身前三尺!
她且战且走,身形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如同穿花蝴蝶,灵动莫测。鞭法展开,时而刚猛霸道,时而阴柔刁钻,将围攻的护卫逼得手忙脚乱。她并不恋战,每一次出手都旨在打开缺口,向着庄园外墙方向突进。
周世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脸色铁青,看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苏青绫,眼中杀机大盛。他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过混乱的战团,直扑苏青绫后背,一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点向她背心大穴!这一指若是点实,立刻就是经脉尽断的下场!
苏青绫虽在与护卫缠斗,但全副心神始终留意着周世安的动向。感到背后劲风袭体,她竟不回头,听风辨位,腰肢如同无骨般猛地一扭,同时金色长鞭如同拥有生命般自腋下反穿而出,鞭梢精准无比地点向周世安的手腕!
这一下变招又快又险,妙到毫巅!周世安没料到她的鞭法如此灵动诡异,若不撤指,手腕必然被鞭梢点中。他只得冷哼一声,变指为掌,一掌拍在鞭身之上。
“啪!”
气劲交击,苏青绫借着他这一掌之力,前冲的速度更快了三分,瞬间又拉开了与周世安的距离,同时长鞭回卷,扫倒了两名试图趁机偷袭的护卫。
周世安被阻了一阻,心中更是恼怒。他自恃身份武功,本以为拿下苏青绫手到擒来,没想到对方武功如此精妙,尤其鞭法神出鬼没,滑不留手,在这混乱之中竟一时奈何她不得。
苏青绫心知与周世安硬拼绝非对手,全靠精妙招式和灵活身法周旋。她看到前方不远就是庄园的高墙,只要翻过那堵墙,便有脱身的希望!
她娇叱一声,体内真气奔涌,金色长鞭光芒乍盛,舞成一团金色的光轮,将逼近的护卫再次逼退,同时足下发力,身形拔地而起,如同一只轻巧的雨燕,直扑高墙!
“放箭!”周世安厉声下令。
墙头之上,数名弓手现身,弓弦响动,数支利箭带着凄厉的啸音射向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的苏青绫!
眼看她就要被射成刺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青绫手腕猛地一抖,金色长鞭如同活物般向上激射,鞭梢精准无比地卷住了墙头的一处垛口!她用力一拉,本已下坠的身形再次腾空,不仅避开了那攒射的利箭,反而借力加速,如同流星般跃上了墙头!
墙头的弓手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苏青绫的长鞭已如狂风扫落叶般抽出,几名弓手惨叫着跌下墙头。她毫不停留,足尖在墙头一点,身影已如一片落叶般飘向墙外漆黑的夜色之中。
“追!她跑不远!”周世安赶到墙下,看着苏青绫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仅心思缜密,武功更是如此高强,竟在他的重重围困之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那是一小块从苏青绫衣角被箭矢擦落下的淡青色布料。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城门,严加盘查!她一定还在城里!”周世安的声音冰冷刺骨,蕴含着无尽的杀意,“还有,查!给我彻底地查!那枚钥匙,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落霞庄内,恐怕远不止苏青绫一个“意外”。周世安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从暗处向自己罩来。
跃入黑暗的苏青绫,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沾满泥土的青铜钥匙,她知道,自己虽然暂时脱险,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这枚钥匙背后隐藏的秘密,以及周世安和那神秘薄片代表的势力,必将掀起更大的风波!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