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静心苑内。
谢清泽结束了一日的苦修,心中因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而纷乱难平。
他习惯性地想在入睡前,再看一眼师尊居所窗棂透出的、令他心安的微光。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主屋,如同往日一样,只想在远处默默守候片刻。
然而,今夜主屋的窗扉并未完全合拢,留有一道缝隙。
透过那缝隙,他恰好看到内室氤氲着温热的水汽,师尊背对着窗户,似乎正准备沐浴。
淡蓝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遮住了大半光景。
但就在她微微侧身,抬手欲解腰间束带时,月光与室内明珠的光辉交织,恰好映照出她左侧一片裸露的肌肤——线条优美的香肩,以及往下那一截不堪一握的腰肢。
只是惊鸿一瞥,谢清泽却如同被惊雷击中,瞬间僵在原地。
他并非有意窥视,但这意外的景象已足以让他血液凝固,大脑一片空白。
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在那片如玉的肌肤上,靠近后腰的位置,竟交错盘踞着几道极其狰狞的伤痕!
那伤疤颜色深重,皮肉扭曲,如同某种恶毒的藤蔓缠绕其上,与周围无瑕的肌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看那痕迹,绝非利刃所致,倒像是……被某种带着倒刺的鞭子反复撕裂、又未曾妥善愈合后留下的永久印记。
师尊……也会受伤?
师尊……也曾承受过如此酷刑?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谢清泽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脑海中那至高无上、完美无瑕的师尊形象,与眼前这带着沉重伤痕的背影重叠,产生了一种令他几乎无法呼吸的震撼与……心痛。
“嗡”的一声,他只觉得耳畔轰鸣,脸颊瞬间烧灼起来,羞愧、慌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视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逃离了主屋周围,踉跄着冲回自己的偏殿,紧紧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眼前不断闪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半露的香肩,纤细的腰肢,以及那盘踞其上、象征着未知过往的狰狞伤疤。
他亵渎了神明。
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强烈的负罪感与羞愧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怎可……怎可如此冒犯师尊?
那一夜,谢清泽辗转难眠。
只要一闭上眼,那带着伤痕的背影便会浮现,让他心如刀绞,又面红耳赤。
自那之后,白日谢清泽明显变得不同了。
他依旧恭敬地送来精心制作的餐点与茶水,依旧刻苦修炼,但面对若离时,却再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总是飞快地垂下头,耳根带着不易察觉的红晕,放下东西便匆匆告退,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
就连平日里习惯性追随若离身影的目光,也变得闪烁躲闪,一旦若离有所察觉看过来,他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慌忙移开视线。
他心中充满了矛盾。
一方面,因那夜的“冒犯”而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师尊;另一方面,那惊鸿一瞥看到的伤痕,又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让他对师尊产生了除依赖与信仰外,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是怜惜?是愤怒于何人竟敢伤她?还是某种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想要靠近抚平那伤痕的冲动?
这种复杂的心绪驱使着他,既想逃离,又忍不住想靠近。
他会在若离不注意时,偷偷凝视她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挣扎与难以言说的痛楚。
一日,他在整理自己寥寥无几的物件时,再次翻出了那装着半块残玉的布袋。
玉佩温润,却代表着他不堪的过去与即将到来的危机。他紧紧攥着这半块玉佩,又想起师尊腰间的伤痕……
谢清泽开始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偷偷查阅宗门典籍中关于玉石修补、符文镌刻的记载,甚至小心翼翼地用一些普通的玉石边角料反复练习。
他找来最细的灵玉丝线,尝试将断裂处缠绕、固定;他调动起微弱的神识,模仿着玉佩上原本模糊的云纹,极其小心地勾勒、衔接。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活计,对于修为尚浅的他而言更是艰难。
手指常常被坚硬的玉石边缘划破,神识消耗过度导致脸色苍白,但他却乐此不疲,眼神专注得发亮。
仿佛只要能将这枚残玉修补好,就能弥补一些他心中的愧疚,就能……为守护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尽一份微薄之力。
他单纯地,想用自己的方式,去“修补”一些东西。
无论是这枚残玉,还是他因那夜意外而变得慌乱不安的心。
静心苑内,若离将谢清泽近日种种异常尽收眼底,包括他夜间的仓皇逃离,白日里的躲闪羞愧,以及他暗中尝试修补玉佩时那专注而笨拙的模样。
她并未点破,亦无任何表示。
只是在他某次送来点心,因连日钻研修补之术而眼下带着明显青黑时,淡淡说了一句:
“修行之道,张弛有度。”
谢清泽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是……弟子谨记。”
他慌忙退下,心中却因这看似寻常的关切而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修补好那半块玉佩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