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两天，送走爸爸妈妈后，我独自回到宿舍。难得拥有静谧时光，我正专心修改着剧本，手机突然响起。
“我真的只想来借书的，向你学习，多看书。”言申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语气诚恳得让人不忍拒绝。下午五点多，他果然不请自来，在我们宿舍楼下岿然不动，不禁让人多看一眼，于是又忍不住有了第二眼，比如和我迎面撞上的姑娘。
“给，你要的书。”我把书递给他，转身准备上楼。
“都这个点了，一起吃个饭吧。”言申急忙叫住我。
“我不饿。”
“就吃个面。”他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恰恰让我没招。谁曾想他所谓的“吃面”是去市区一家百年老馆，路上就需要20分钟。上车后，言申递给我一张明信片，“你不是想考F大的研究生吗？我这次刚好去了他们学校。”
“谢谢。”我接过明信片，指尖拂过F大的校门照片。
面馆人声鼎沸，我们选了个角落的位置，我坚持不吃，言申无奈点了一碗面，又多要了一只空碗。
“吃点嘛，女孩子要那么瘦干什么！”他不由分说地夹了一筷子面放到我碗里，“乖，吃点好不好？”我尚未回过神，他又夹了一个煎蛋到我碗里。我抬头，正迎上他灿烂的笑脸，眼睛里盛着期待的光芒。隔壁桌女生已经无暇吃面，盯着我们桌看，窃窃私语。我只好闷头把面吃了。
言申见我吃了个七七八八，满意地点点头，捧着碗把面汤咕嘟咕嘟喝掉了。缓神片刻，他掏出张面值100的电话Ic卡，上面印着个提灯笼的喜庆女娃娃。
“给我的？”我有些诧异。
“不然呢？”言申又挥了挥自己手上那张卡，上面印着个提灯笼的男娃娃，“这张是我的！”
“我不要！”我立刻拒绝。
“为什么？”言申不解。
因为这是情侣卡——这显而易见的原因我却没想到如何明说，只是抿着嘴不吭声。言申猜到了我的心思，他冷哼一声，从我手里拿走了卡，随手丢进垃圾篓里。“不要算啦！”
“你别生气。”我小声说。
“你也知道我会生气啊！”
“嗯。”我老实承认。
“知道，但是不在乎是吧？”他自嘲地笑笑，然后又深深叹了口气，“陪我去江边喝一杯总可以吧？”言申完成了自我疗愈的过程，从斜挎的大包里掏出一瓶气泡酒。我看看那瓶酒又看看垃圾篓里的电话卡，没有反对。
在江边堤坝安静的一处坐下，晚风轻拂，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碎成点点金光。言申开了酒，又掏出两个一次性杯子。
“你的。”他递给我一杯酒。
“谢谢。”我接过酒杯，“你不是说就吃一碗面吗？怎么还带着酒和杯子？”
“我本来就约了孟波啊。你知道不，你挺厉害的，我最开始真的只想见见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就开始贪心，想着再多待会。”
突兀的告白，却难辨真伪。我低头抿了一口酒，气泡在舌尖跳跃，带着微甜的酒香。幸好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你们俩不等我就在这里潇洒了啊。”孟波的声音由远及近。
言申笑着举杯，“这里还有半瓶，而且……好事成双撒。”说着，他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酒。一杯接一杯，自然是有人喝多了。
“走吧，你送他回去。”我提议道。“我……我没醉。还能喝……”孟波变成大舌头，摇摇晃晃地起身，酒醉的人劲儿不小，带着扶他的言申也踉跄了一下，两人像是在跳滑稽的探戈。
“送他回去？就这样他爸不得打断他的腿，”言申无奈地说，“等他清醒点，让他给他爸爸发个信息吧。咱们开间房随便对付一晚。”
“开房？”我惊讶地重复。
言申故意做出防备的表情：“你怕什么？你可别打我的主意哦，我可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所以随便起来不是人？”我忍不住怼回去。
言申挑眉：“你要这样说，我不做点什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孟波含糊地插话：“申瘪，你别想，我今晚上不睡也要守着你！”
他信誓旦旦，可是一到房间就睡着了，但他也不是完全没信用，至少抱住言申一只胳膊没撒手。言申一边垂眸打量孟波，一边让我先去洗漱。
等我洗完出来，言申终于挣脱了孟波的束缚。
“洗完了？”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点点头。
“那我去了。”听到水声，我有些恍惚。第一次和男生在酒店开房却是这样的场景，有点说不上来的喜剧效果。我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因为言申没出来，我始终不安心，脑袋有点乱，辗转难眠。
“你睡不着？”再睁眼，言申正穿着浴袍立在我的床尾，擦拭着头发。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脸滑落，没入浴袍的领口。我猛然坐起，与他对视。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现在想来，言申那张脸真的很适合夜晚。朦胧的灯光像一张透明的面具笼罩其上，让他的五官变得柔和而神秘。对喜欢他的人而言，这应该是有致命吸引力的吧。但对我而言，更深刻的感觉是危险。毕竟我见识过他的獠牙，知道这副迷人皮囊下藏着怎样桀骜不驯的灵魂。
对视片刻后，言申笑了，声音温柔得几乎不像他：“你在害怕？有这么个醉鬼在边上……我是多饥渴才要做什么。”他转身开了电视，继续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一张捉摸不透的侧脸。
“睡不着就聊会吧，我明天又要走了。”
“去哪里？”我问。
“不告诉你。”他故意卖关子，声音突然变轻，充满倦怠，“去北京。总得想办法继续完成学业啊！”
“你为什么中断学业？”我忍不住追问。
“打架。”
“为女生？”
“我有那么浪漫吗？不是！”言申终于无法再忍受嘈杂的声音，他关了电视，重重倒在孟波身边，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闭上眼，脑袋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清醒，翻来覆去间，我忍不住叹息出声。言申居然也没睡着，轻轻“嗯”了声。“怎么了？”他问。
“睡不着，很困，就是睡不着。”我苦恼地说。
“要不要帮忙？”他侧过身来看我。
“怎么帮？”我警惕地问。
“身体累了，脑袋就会跟着累的，要不要一起运动一下？”
“无聊！”
“我说的是带你下去跑圈啊。”他故意拖长语调，“哦，你想歪了？”
“没有！”我急忙否认。
言申支着身子看我半晌，笑了：“快睡吧，乖，不然我就真的要做点什么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我只能先闭眼假寐，居然隐约有了睡意。忽然，我听到拧灯的声音，眼前黑下去。片刻，灯又亮起来；言申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暗忖。灯又灭了。再次，灯亮起灭掉。连续三次。我的心忽然跳得厉害，偷偷睁眼打量。言申的手正搭在旋钮上，紧锁深眉，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侧头凝视我片刻，随后彻底关上了灯。
清晨，孟波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爸爸！没有啊，我在申瘪家，对，今天回学校，一会我就回去收拾。好好。”孟波挂断电话，开始哀怨地絮叨，“我真的不能喝酒啊！我会被我爸爸打死的！”
洗漱完毕后，我坐在镜子前端详着略显憔悴的自己。余光瞥见言申也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随即滑落，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也怪了，一个天天醉生梦死的人居然会有腹肌。言申眯着眼睛看了会镜子，待他准备掀被子时，我赶紧闭上眼睛。
“怕什么，我穿了秋裤。”他促狭地笑道。
“你居然会穿秋裤。”我惊讶地睁眼。
“这么冷，傻了才不穿。”
“哎呀，你想想，如果你跟妹子去开房，人家看你穿着秋裤，肯定瞬间出戏……”我话还没说完，言申已经跃到我身后，两手撑着桌子圈住了我。我像被施了魔法动弹不得，任由他的嘴唇慢慢蹭过我耳畔，温热的气息引得全身战栗。
“你现在介意我穿什么裤子吗？”他在我耳边低语。魔法瞬间解除，我怒视着镜子中的人，却听到镜子外的他继续说：“下午我就走了，你回宿舍补个觉吧。”
“你们在干嘛？”孟波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我们这番亲昵的姿态。
“告别啊，”言申笑得一脸无辜，“我们也抱一下？”
“两个男生就别搞这么腻歪了啰。”孟波嫌弃地摆手，然后转向我，“梓寻，今天我也要回学校了，我们学校跟坐牢一样。我们也抱一下好不？”
“不好！”我立刻拒绝。
孟波不满地撇嘴：“还是申瘪吃得开。”
清晨的街道上，寒风凛冽。我指着公交站：“这里有公车到我们学校，都不要送了吧。”
“好！”言申爽快答应。
2月26日，开学。六点起床早自习，晚上继续晚自习，我仿佛又回到了高三的生活，紧张而充实。
“言申是不是爱上你了？”互通有无了一番寒假生活后，薇薇突然问我。
“没有吧？”我不确定地回答。
“他又不是柳下惠，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爱上你了？”薇薇分析得头头是道。
“就他那属性，爱上我还不得更进一步？”我反驳道。
“你很期待他更进一步？”
“你这是什么阅读理解能力！”我哭笑不得，“我真担心你的四级考试。”
“嗯！我也担心。”薇薇老实承认。
大二第二学期我们将迎来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过不过得去决定了能不能拿到学位证。所以，谁爱上了谁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