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暮秋,苏家村的海岸线被染成一片暖黄。小远的桃树早已褪去果实,枝桠间坠着几片残存的枯叶,被海风一吹,打着旋儿落在民俗馆的青石板上。顾沉舟的腿脚愈发不便,大多数时候只能坐在轮椅上,由苏曼妮推着,在村里慢慢转悠 —— 他的时间已不足三个月,却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从容,每日的生活简单而规律:陪苏父晒太阳、听孩子们讲校园趣事、指导苏曼妮处理基金事务。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顾沉舟就坐在民俗馆的院子里,手里捧着清沅的旧笔记本,逐字逐句地给苏曼妮讲解基金的核心理念。“‘小远基金’的根基,从来不是捐款数额,而是‘共情’,” 他的声音比盛夏时虚弱了些,却依旧清晰,“每个受助孩子的情况都不同,有的缺医疗资源,有的缺心理疏导,不能用统一的标准去帮扶。你看这里,清沅写的‘要像对待小远一样,记住每个孩子的喜好’,这才是我们坚持下去的意义。”
苏曼妮坐在对面,手里拿着钢笔认真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与海浪声交织。她已经完全接手基金的日常运营,跨国法律帮扶计划覆盖了 15 各国家,海外驿站新增到 18 个,清沅的旧钢笔被她别在胸前,成了最坚定的信仰象征。“上周东南亚驿站反馈,有个孩子因为家庭变故想放弃治疗,” 她轻声说,“我按您说的,让当地志愿者带他编麦秆船,给他讲清沅姐姐的故事,现在他已经愿意配合治疗了。”
顾沉舟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做得好。我们能给孩子的,除了物质帮助,更重要的是活下去的勇气。” 他抬起头,望向院子里正在修剪枝叶的苏父,眼里满是温情,“苏叔今天精神不错,早上还说想喝张妈做的荠菜粥。”
苏父的身体比预想中硬朗,每日都会来民俗馆帮忙,整理 “全球善意展厅” 的展品,给游客讲解清沅和小远的故事。他手里的剪刀动作娴熟,修剪着院角的藤蔓,那些藤蔓顺着廊架攀爬,缠绕着浅蓝丝带,像把十年的时光与温情都织进了枝叶里。“小顾,曼妮,” 他放下剪刀,走过来坐下,“刚才收到肯尼亚驿站的照片,孩子们都学会编麦秆船了,还在船身上刻了‘清沅’的名字。”
顾沉舟接过苏父递来的手机,照片里,非洲孩子捧着亲手编的麦秆船,笑脸在阳光下格外灿烂,船身上的 “清沅” 二字虽刻得稚嫩,却异常坚定。“清沅要是看到,肯定会很高兴,” 他轻声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像在触摸那些遥远的笑脸。
午后,念念和几个村里的孩子背着书包冲进民俗馆,手里举着刚画好的画。“顾叔叔,曼妮阿姨,我们画了‘十年后的苏家村’!” 念念把画递到顾沉舟面前,纸上是一片更辽阔的海,无数只麦秆船漂在海上,岸边的民俗馆扩建了许多,门口立着清沅、小远和顾沉舟的雕像,雕像底座刻着 “海是亮的,善意永续”。
“雕像旁边,还要加上苏爷爷和苏奶奶!” 另一个孩子补充道,手里拿着蜡笔,在雕像旁添上两个牵手的小人。
苏父看着画,眼眶微微泛红,伸手摸了摸念念的头:“好,都加上,我们所有人,都要永远在一起。”
顾沉舟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心里满是安宁。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 “海是亮的” 信念,已经在孩子们心里扎了根,这就是最圆满的传承。“念念,” 他轻声说,“等你们长大了,要替我们守护好这片海,守护好基金,让更多孩子感受到温暖。”
念念用力点头,举起手里的麦秆船:“我们会的!顾叔叔,我已经学会编麦秆船了,以后我要教更多人编,让全世界都知道清沅姐姐和小远哥哥的故事!”
傍晚,苏曼妮推着顾沉舟,苏父跟在旁边,一起去海边看日落。暮秋的海面格外平静,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勇气纪念牌” 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三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顾沉舟靠在轮椅上,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拂过脸颊,带着草木的清香与海水的咸湿。
“苏叔,” 他轻声说,“等我走了,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吧,这样我就能永远陪着清沅和小远,陪着这片海。”
苏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眼眶泛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素银戒指,放在顾沉舟手里:“带上这个,替我交给清沅,就说…… 我和她妈妈,一直记着她的孝心。”
顾沉舟握紧戒指,指尖感受到冰凉的金属触感,心里满是释然。“好,” 他轻声说,“我一定带到。”
苏曼妮推着轮椅,沿着海岸线慢慢前行,海浪拍打着沙滩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挽歌。她看着顾沉舟苍白却平静的侧脸,看着苏父蹒跚却坚定的步伐,心里突然明白,生命的长度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厚度与温度 —— 顾沉舟用十年时间,完成了忏悔与坚守,用生命的最后时光,照亮了善意的传承之路,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