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冬初,苏家村的海岸线被一层薄霜覆盖。小远的桃树已完全褪去枝叶,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海风卷着寒意,掠过民俗馆的廊架,将缠绕的浅蓝丝带吹得猎猎作响。顾沉舟的身体愈发虚弱,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清醒时便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海,或是摩挲着掌心那枚素银戒指 —— 他的时间,已不足一个月。
这天清晨,顾沉舟难得清醒得早,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唤来苏曼妮,声音微弱却坚定:“曼妮,帮我…… 准备些麦秆。”
苏曼妮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眼眶泛红:“顾老师,您想编麦秆船?”
“嗯,” 顾沉舟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的海,“清沅当年,想编一船的麦秆船,送给和小远一样的孩子,这个心愿,我替她完成。”
苏曼妮没有多问,转身去筹备麦秆。她知道,这是顾沉舟最后的心愿,也是他与清沅跨生死的约定。午后,阳光稍微暖和些,苏曼妮推着轮椅,将顾沉舟带到民俗馆的院子里,桌上摆满了整理好的麦秆,柔软而坚韧。
顾沉舟的手指已有些僵硬,拿起麦秆时微微发颤,却依旧熟练地编织着。苏父坐在一旁,帮他整理麦秆,动作缓慢而轻柔。“当年清沅编麦秆船,手指也总被扎破,” 苏父轻声说,“她却从不肯停,说多编一只,就多给孩子一份勇气。”
顾沉舟的嘴角牵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编织的动作没有停下:“我编的这些,要和清沅的旧船放在一起,等明年峰会,让海外的孩子都能看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依旧坚持着,“苏叔,你看,这只船的纹路,和清沅当年编的,是不是很像?”
苏父凑近一看,麦秆船身上的海浪纹,果然与清沅旧物箱里的那只如出一辙,眼眶瞬间泛红:“像,太像了…… 清沅要是看到,肯定会很高兴。”
林晓星和乐乐也赶了过来,看到顾沉舟在编织麦秆船,心里满是心疼与敬佩。“顾老师,我们帮您一起编,” 林晓星拿起麦秆,跟着顾沉舟的手法学习,“人多力量大,一定能帮清沅姐姐完成心愿。”
乐乐则拿出手机,开启了直播。镜头里,顾沉舟靠在轮椅上,专注地编织着麦秆船,苏父在一旁帮忙,林晓星和志愿者们围在周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肃穆。线上直播间的观众瞬间涌入,弹幕满是感动:“顾老师在用生命完成清沅姐姐的心愿”“海是亮的,这份善意永远不会熄灭”“我们也想帮忙,怎么寄麦秆?”
消息传开后,全国各地的网友纷纷寄来麦秆,还有的受助者亲自来到苏家村,想帮顾沉舟一起完成心愿。民俗馆的院子里,每天都坐满了编织麦秆船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有本地村民,也有远道而来的陌生人,大家说着不同的话,却怀着同样的心意,将对清沅、对顾沉舟的敬意,编织进一只只麦秆船里。
顾沉舟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编织一会儿就要休息,却依旧坚持每天都编几只。他说,每多编一只,就多一份勇气,多一份希望。苏曼妮每天都会给他读海外驿站的消息:“肯尼亚的孩子已经能用麦秆船开展心理疏导了”“法国的刺绣团队把麦秆船纹绣进了挂毯”“东南亚的孩子编了一千只麦秆船,想送给您”。
顾沉舟听着,脸上总是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这些麦秆船,这些善意,会带着他和清沅、小远的心愿,漂向全世界,照亮更多人的路。
一周后,顾沉舟再也没有力气编织麦秆船了。他靠在床头,看着堆在房间里的上千只麦秆船,眼里满是满足。苏父、苏曼妮、林晓星、乐乐、念念,还有村里的孩子们,都围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念念,” 顾沉舟轻声说,伸出手,想摸摸念念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这些麦秆船,以后就交给你了,要替我…… 替清沅姐姐,把它们送给更多孩子。”
念念用力点头,眼泪掉在衣服上:“顾叔叔,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我还要教更多人编麦秆船,让全世界都知道‘海是亮的’!”
顾沉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落在窗外的海面上。夕阳正缓缓落下,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像极了清沅画里的样子。“苏叔,” 他轻声说,“我要去陪清沅和小远了,替我…… 照顾好苏家村,照顾好这片海。”
苏父点点头,眼眶泛红,声音哽咽:“好,你放心,我们会的。你和清沅、小远,在那边要好好的,不用惦记我们。”
顾沉舟的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慢慢闭上眼睛,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素银戒指,掌心还放着一只刚编好的迷你麦秆船。窗外的海浪声,院子里编织麦秆船的声音,孩子们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挽歌,送别这位用十年时间完成忏悔与坚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