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勤政殿里。这日皇上处理完奏折,正坐在廊下揉着眉心,浣碧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上前,屈膝时故意让裙摆扫过台阶,轻声道,“皇上瞧着乏了,不如出去走走?奴婢昨儿听小太监说,园西有棵百年枫树,叶片可大了,是这圆明园里独一份的景致呢。”
皇上抬眼瞧她,见她垂着的眼尾泛着点怯生生的红,倒比宫里那些刻意逢迎的面孔多了几分鲜活,便摆了摆手,“也好,整日闷在殿里,是该去透透气。百年枫树倒是听过,却没见过,你认识路吗?”
浣碧闻言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指尖轻轻拢了拢鬓边碎发,低声应道,“回皇上,奴婢前几日给御膳房送东西,偶然绕路过一次,约莫记得些方向,若实在找不着,再问园里的花匠便是。”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时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既如此,便由你引路。”
随行的只带了两个小太监,浣碧特意让他们远远跟在后面。走到枫树林深处,她瞅准地上一块凸起的老树根,故意脚下一绊,惊呼一声便往旁侧倒去,恰倒在伸手扶她的皇上怀里。
“仔细些。”皇上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手掌扶在她的腰上,能触到布料下微微发颤的肌肤。浣碧埋在他肩头,闻着龙涎香混着秋日枫香的气息,声音软得像棉花:“奴才笨手笨脚,惊着皇上了。”
她没敢立刻起身,只悄悄抬眼瞧他,见皇上望着满地树叶,眼底却没多少看景致的心思,反倒落在她泛着红晕的脸颊上。这野地里的风带着凉意,却吹得人心头发热,没有宫里的规矩束缚,连空气都松快了几分。
“起来吧,你说的枫树在哪?”
“在那边。”浣碧抬手指了指枫树林更深处,那里枝叶更密,阳光漏下来只余下零星光斑,瞧着比外头暗了些。
“那我们去看看。”皇上扶着她的胳膊,作势要往深处走。
“奴婢……怕黑……”浣碧轻轻挣了挣,声音里裹着几分真切的怯意,指尖却悄悄攥紧了皇上的衣袖。
“怕什么,有朕在呢。”皇上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带着几分纵容。
“奴婢……脚扭了。”浣碧突然低呼一声,扒着皇上的肩头不肯撒手,另一只手轻轻揉着脚踝,眉头微蹙,“方才绊那一下,许是扭着了,疼得厉害,走不了路了。”
皇上低头瞧她,见她额角微微泛着薄汗,眼神怯生生的,倒不像作假。他环顾四周,林深静悄,只有风吹枫叶的沙沙声,便索性弯腰,“罢了,朕扶着你,慢些走。”
两人缓缓往枫林深处挪去,脚下的枫叶被踩得发出细碎声响。待走到枝叶密不透风处,皇上环顾四周,除了满眼落叶,哪里有什么格外的景致,便转头问,“你说的枫树……在哪呢?”
“在那边……”浣碧抬手指向更暗的林隙,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在哪?”皇上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刚要再问,扭头的一刹那,唇上突然覆上一片温热,是浣碧仰着头,轻轻将唇抵了上来。
皇上一怔,下意识要退,却被浣碧伸手攥住了衣摆。她闭着眼,眼睫颤得像风中的蝶,“皇上……奴婢知道僭越,可……可奴婢只想让皇上记得,这园子里除了规矩,还有点不一样的……”
风卷着枫叶落在两人肩头,林外的声响被枝叶挡得一丝不剩。皇上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和紧绷的脊背,方才的怔愣渐渐化了,指尖轻轻落在她的后颈,语气里没了责备,只剩几分无奈的纵容,“你这丫头,倒比宫里那些人,多了些野气。”
秋叶掩映间,日光透过叶隙洒下,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影。没有宫墙的禁锢,没有旁人的窥探,只有风吹枫叶的沙沙声,伴着浣碧微颤的呼吸,将这片刻的松弛与隐秘悄悄裹起。
一刻钟后,皇上亲自抱着浣碧走出枫林。等候在外的小太监见状忙上前,却被皇上抬手制止,“她脚崴了,仔细些扶着。”回宫后,便传了话让浣碧回房歇息,晚间不必到勤政殿当差。
浣碧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指尖轻轻抚过小腹,脸颊仍泛着未褪的红。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她眼底的希冀,没有避子汤的烦忧,没有规矩的束缚,这隐秘的温存,是她在深宫里攥住的第一缕光亮。
三日后,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勤政殿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皇上百无聊赖地靠在软榻上看书,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书页,显然没太入神。
浣碧端着新沏的碧螺春轻步上前,青瓷茶盏落在桌上时发出轻响,她屈膝行礼,声音比往日更软了几分,“皇上,刚沏的茶,您尝尝鲜。”
皇上抬眼瞧她,见她鬓边别了朵小巧的白茉莉,衬得原本略带怯意的眉眼多了几分灵动,目光在她脚踝处顿了顿,“脚好些了?”
“劳皇上挂心,已无大碍了。”浣碧垂着眼,指尖悄悄蹭过茶盏的温度,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这几日歇着,倒想起园西枫树林的风,比殿里凉快些,枫叶落在地上,踩上去软乎乎的……”
皇上闻言笑了,合上书页,伸手敲了敲桌面,“怎么,还想去看枫树?”
浣碧猛地抬头,眼尾泛着点雀跃的红,又慌忙低下头,“若皇上得空……奴婢只是觉得,那处的景致,倒比别处静些。”
皇上望着她泛红的耳尖,想起那日枫林里的野气与莽撞,眼底添了几分纵容,“既如此,便再去走走。”
这一次,皇上没让任何太监随行,只带着浣碧一人往园西去。秋阳透过枫树枝桠,在地上织就一片暖红的网,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果然软乎乎的,像铺了层绒毯。
躺在落叶堆里,皇上静静望着头顶碧蓝的天空,偶有叶隙漏下的光斑在他脸颊轻轻晃动,怀里的浣碧只着里衣,发丝微乱地靠在他胸前,气息还带着未平的轻颤。
“皇上……可喜欢这初夏的景致?”浣碧眼神迷离地看着皇上问道,指尖轻轻划过他胸前的衣料,声音魅惑不已。
“喜欢,如何不喜欢呢?”皇上低头瞧她,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叶,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景致好,身边的人更好。”
风卷着枫叶落在两人身上,沙沙声伴着浣碧轻浅的呼吸,将这秋日里的隐秘温存,裹得愈发柔软。她往皇上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的脖颈,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喜欢就好,他喜欢,自己这番下作的算计,便不算白费。
指尖悄悄抚过小腹,那里还未有任何动静,可她眼底的希冀却亮得惊人。在这深宫里,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过人的才情,唯有抓住眼前这一点温存,赌上所有勇气,才能挣出一条活路。哪怕手段不光彩,哪怕日后想起会觉得难堪,可只要能怀上龙胎,能有一个安稳的名分,这点下作,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上似乎察觉到她的怔忡,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道,“在想什么?”浣碧回过神,忙摇了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这样陪着皇上,真好。”
就这样,整整四月一个月,浣碧借着看枫的由头,与皇上在枫林里偷偷摸摸聚了七八次。每一次她都格外用心,指尖反复摩挲小腹,盼着能传来一点好消息,可月信准时到访时,将所有希冀都变成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