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逃的匈奴骑兵留下了满地的狼藉和尸体,狼群在雪魄的低吼声中逐渐散去,回归山林,只留下少数驯化的战狼依旧警惕地守在周围。
赵破奴率领的突围部队并未走远,听到后方杀声震天又渐渐平息,担心霍昭安危,又返身杀了回来,正好开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霍昭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首先走到了阿月身边。
她靠坐在岩石旁,脸色苍白,嘴唇因失血和脱力而显得有些干裂,左臂上一道被弯刀划开的伤口皮肉外翻,虽然不算太深,但血流不止,染红了半截衣袖。
“别动。”霍昭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口。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与方才战场上那个杀伐果决的将军判若两人。
他从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内袍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又示意亲卫取来清水和金疮药。
阿月看着他专注而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眼底尚未散去的血丝和难以掩饰的疲惫,心中酸涩,轻声说:“我没事,昭哥哥,你的伤……”
霍昭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先处理她的伤口。
他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伤口周围的污血和沙砾,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手指因为力竭和伤口疼痛而有些微微颤抖,但他依旧努力控制着。
阿月看着他颤抖的手指,看着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
她知道,他身上的伤远比她重得多。
清洗干净后,霍昭将金疮药粉末仔细地洒在伤口上。
药粉触及伤口的刺痛让阿月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冷气,身体微颤。
霍昭的动作立刻顿住,抬头看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紧张:“很疼?”
阿月连忙摇头,强扯出一个笑容:“不疼。”
霍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他用布条将她的伤口仔细包扎好,打了一个牢固的结。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耗尽了力气,身体晃了一下,用手撑住地面才稳住。
“昭哥哥!”阿月惊呼,想要扶他。
“没事。”霍昭摆摆手,喘了几口气,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因为腿上一处较深的箭伤而踉跄了一下。
阿月立刻不顾自己手臂的疼痛,用力扶住他,让他靠坐在自己身边的岩石上。
“该我给你包扎了!”她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霍昭看着她担忧而坚定的眼神,终于没有再反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阿月学着霍昭刚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他早已被鲜血浸透、粘连在伤口上的破碎甲胄和衣衫。
当看到他身上那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口时,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霍昭血迹斑斑的胸膛上。
冰凉的泪滴让霍昭身体微震,他睁开眼,看到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不断落下的泪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温柔:“别哭,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阿月用力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开始认真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她的动作同样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她看到他后背一道狰狞的刀伤,几乎可见白骨,她的手颤抖着,几乎无法继续。
“阿月,”霍昭背对着她,仿佛能感受到她的颤抖,轻声唤道,“如果没有你,今天我们可能都回不去了。”
阿月的手顿了顿,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没有昭哥哥,我早就死在狼谷,或者不知道死在哪个战场了。”
无需更多的甜言蜜语,在这血腥未散的战场上,在彼此专注的动作和简短的对话中,所有的担忧、心疼、依赖与深沉的情感,都已表露无遗。
他们不仅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更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生死相托的另一半。这份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情谊,早已超越了言语所能描述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