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坛底的余温
林玥抱着酒坛往回走时,月光在坛身上晃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碎银。苏清鸢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个粗瓷碗,脚步声在寂静的地窖里敲出轻响,惊得角落的老鼠“嗖”地窜进草堆。
“小心台阶。”她伸手扶了把他的胳膊,指尖擦过坛身的焦痕,“烫这三个字时,铁丝总滑,烫错了五次才成这样。”
林玥低头看那歪扭的字,忽然觉得比任何工整的刻字都顺眼。他想起自己刻坏的那些桃花木片,被她悄悄收在木盒里,一片都没丢。
回到箭楼时,油灯还亮着,碗里的残酒泛着浅黄。林玥撬开酒坛封口,一股混着木头清香的酒香漫出来,比之前的桃花酒多了点涩,却更像藏了故事。
“尝尝?”苏清鸢递过碗,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
酒液入喉时,先是一阵微辣,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在胃里暖成一团。林玥咂咂嘴,尝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他刻坏的桃木渣、她绣废的丝线灰,还有某次争吵时摔碎的木梳齿,原来她都捡了来,一股脑泡进了酒里。
“你……”林玥说不出话,只觉得那点涩味里裹着的,全是被小心收好的时光。
苏清鸢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上次你说‘木渣也有味道’,我就想,那不如让它们在酒里再活一次。”她舀起一勺酒,对着月光晃了晃,“你看,碎渣沉在坛底,像不像咱们没说出口的话?平时看不见,却一直都在。”
林玥忽然放下碗,往坛里看。果然,坛底沉着些细小的木渣,还有几缕褪色的丝线,在酒里轻轻晃。他想起每次刻坏东西时的烦躁,每次她绣错针脚时的赌气,原来那些以为会消失的情绪,早被这坛酒悄悄腌成了滋味。
远处的号角忽然响了,是换岗的士兵在吹,声音穿过夜色,带着点憨直的调子。林玥抬头,看见苏清鸢正对着月光举杯,碗沿沾着点酒渍,像颗小小的星。
“敬木渣。”她说。
“敬针脚。”他碰了下她的碗,清脆的碰撞声在箭楼里荡开,惊飞了檐角的夜鸟。
酒坛见底时,天快亮了。林玥把坛底的木渣和丝线小心倒出来,用布包好,塞进贴身的口袋。苏清鸢看着他笑,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片桃木,上面刻着半朵桃花,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之前总偷拿你刻坏的木片,这次是特意刻的。”她耳尖发红,“另一半……在我那儿。”
林玥捏着那半朵桃花,指尖能摸到她刻错又补过的痕迹。晨光从箭楼的窗缝钻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坛底的余温,烘成了一整天的暖。
那暖意在指尖漫开,顺着血脉淌遍全身,仿佛连呼吸都染上了桃木与酒香交织的温柔,原来那些散落的碎片,早已在时光里悄悄拼出了完整的模样。
林玥低头看着掌心那半朵桃花木片,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苏清鸢手里的另一半。两片木片贴合的瞬间,纹路严丝合缝,像天生就该长在一起。他抬头时,正撞进她笑弯的眼里,晨光在她睫毛上跳着碎金似的光,两人都没说话,却像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融进了这片刻的安静里。
远处传来士兵操练的口号声,带着清晨的朝气,坛底残留的酒渍在阳光下慢慢蒸发,留下浅淡的印记,像给这段时光盖了个温柔的戳。林玥把拼好的桃花木片放进贴身的布袋,指尖还留着木片的温度,忽然觉得,那些曾以为散落成渣的瞬间,原来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刻,重新长成彼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