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陷入沉思,门外小二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公子,公子!”
隔着门,十五道:“什么事?”
“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发了好大的脾气,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找公子,您看...”
十五起身开门,门外的小二哥一脸哭相,急得满头是汗。
“无碍,不管她吃不吃每顿饭菜照旧送到她的房内,损坏的物件你只管折价算上,记在我的账上,不会短你们一文。”
小二一听十五如此痛快,立刻眉开眼笑,点着头答应道:“好嘞好嘞,有公子这句话小的我就放心了。公子您别多心,小的我就是个打工的,只负责传传话跑跑腿。”
“理解。对了,麻烦你帮我订一副上好的棺椁,再寻一处风水宝地,报酬另付。”
小二吓白了脸,舌头直打结:“公...公子说什么?棺...棺椁?要...要那个做什么?”
十五压低了嗓音,冷冷道:“你说呢?”
“小...小的这就去办,公子您歇着!”那小二吓得连滚带爬的立刻跑没了影。
十五转身回房,坐在桌前凝眉沉思。
小二口中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君琪。
十五在寻找古今的返回途中遇上了她,当时她身边只有一人,浑身脏污头发凌乱衣衫也被撕的支零破碎,险些被一群强盗玷污,是十五救了她。
十五没有问她为何会离开念州城独自出现在幽州城外的山林中,君琪也没提。给她买了吃食换了新衣,十五便离开了。可君琪并未走,一直默不作声的在他身后远远地跟着,十五没有赶她走也没留她,却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默认了君琪跟在她身后。
看来刁蛮的大小姐脾性依旧没改,只是这次见她,十五总觉得君琪有哪里不同,时不时的发呆叹气,昔日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平添了许多哀伤。梅姨娘的事他也听说了,可在君府时听下人们讲,梅姨娘从未照顾过君琪一天,从出生便交由奶娘照顾,更不会如寻常母亲那般对自己的女人百般疼爱怜惜。大家都知道,君琪恨她。
她眼里的哀伤,或许是因为亲娘已逝的缘故吧。
客栈房间内,君琪环抱双膝窝在床上的一个小角落里,在烛火的映射下,眼眸里泛着点点水光。
翠竹死了,被人活活打死的。
她们离府之后发生了许多,绝不仅仅是十五途经山林看到的那些。
离家没过多久,她们随身携带的银两便被偷了,无奈只好一边做工一边赶路。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能做的都做了,一个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有差错便会遭到打骂,她不甘受辱反抗还击,对方便打得更凶,为了活下来不被饿死冻死,翠竹只得一次一次去求人,她在前面闯祸,翠竹就在后面替她挨过受罚。看着她鼻青脸肿的从外面回来,君琪的心再也硬不下来了,她试图赶过翠竹走,可翠竹死活不依,发誓要守在她身边一辈子,哪都不去。君琪潸然落泪,答应她以后不再耍脾气使性子,只要挣够了路费便继续朝前走。
当初离家时青槐城和念州城正在交战,君琪断定她要找的人一定逃到了幽州城。
两人终于存了一些盘缠,便接着朝幽州城的方向出发。可天不遂人愿,途中她们又遇到了一群歹徒,抢了她们的盘缠,粗布裹身的君琪虽然没有的昔日的光鲜亮丽,可依旧相貌出众十分抢眼。歹徒们起了心思要将她凌辱,危难之下翠竹誓死护住了她,死死的抱住了歹徒头子的腿让她快跑,君琪惊慌失措的跑了,可身后却传来了歹人凶神恶煞的怒吼声:“臭娘们!你想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君琪愣在原地,浑身一颤,她的翠竹没了。
她身边再也没有旁人了。
身后歹徒的叫嚣声越来越近,她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顺着脚下的土坡滚落下去。那伙歹徒不知下面深浅几何,又死了人犯了晦气便没了心思,就掉头走了。
君琪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幽州城外的山林里了。身上的衣衫也被滚落时的树枝划破,她想爬上去找回翠竹的尸体,可却怎么都爬不上去,摔得浑身是伤。只得继续前行另想他法,可越走林子越深,她怎么都走不出来,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饿了她就吃些野草,渴了就喝点树叶上的露水,体力渐渐不支。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她刚想求他们救救自己,便被一双大手拖住,迎面而来的便是满口的恶臭和淫秽的狂笑声。
她知道,自己这是刚离虎口又入狼窝了。这次她没有反抗,也没了反抗的力气。闭上眼,她仿佛看到了翠竹在对她笑...
推推搡搡间她感觉自己被好几个人在争夺,心里苦笑着,他们一定是在为谁先来而争打。
再次睁开眼,她看到的竟是十五那张俊朗清秀的脸庞,而自己就躺在他的怀里。她没有被玷污,而是被十五给救了。
一时间百感交集,喉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涌出,可她却怎么都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十五,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
十五什么都没问,只是起身将她抱在怀里,那段路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心安,竟在他的怀里睡了一路。
一阵风吹来,屋内的窗子被风吹开,桌上的烛火突然熄灭了。缩在墙角的君琪本能的将被褥拉起裹紧了全身,一声炸雷响起,她惊呼出声迅速倒在床上,将头埋进了被褥中。屋外雨声响起,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君琪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她跌落山坡后在那片密不透风的荒野山林中度过的每一个煎熬的雷雨交加的夜晚。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窗户上透过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在窗前伫立片刻,径直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吱呀——
门被打开,床上的被褥抖动不止。
门关上,黑影又向窗台走去,关上了窗子,将桌上的烛火燃起,房间内顿时恢复了温暖和光亮。
轻声朝床边走去,在床沿边停下。
被褥下的人浑身颤栗不止,一只手缓缓朝棉被的一角伸去,突然被褥一角被一把掀开,一把带着银光的匕首朝那只手的主人刺了过来。
君琪闭着眼大叫着,那把匕首刺中了来人的肩膀,渗出了血,染红了她的手掌和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