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兵不血刃窃据冀州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幽州南部边境的易京城头。北平太守公孙瓒,这位以勇烈刚愎着称的“白马将军”,闻讯后勃然大怒,几乎将太守府的大堂掀翻。
“袁绍小儿!无耻之尤!”公孙瓒须发戟张,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精美的酒器菜肴摔得粉碎。“韩文节虽庸懦,亦是朝廷钦命的冀州牧!他袁本初仗着四世三公的虚名,行此逼宫夺权的强盗行径,与董卓何异?!真当我公孙伯圭是泥塑木雕不成?!”
他之所以如此愤怒,原因有三:其一,他与袁绍素有旧怨,早在讨董之时,双方就因粮草、地位等问题摩擦不断;其二,冀州这块肥肉,他公孙瓒也觊觎已久,只是碍于名声和时机,未敢轻易动手,如今却被袁绍抢先得手,怎能不恨?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袁绍取得冀州,实力暴增,直接威胁到了他公孙瓒的生存空间。他的根据地在幽州右北平、辽西一带,与冀州接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一个与自己有仇的强邻!
“主公息怒!”麾下大将严纲上前劝道,“袁绍新得冀州,人心未附,且其麾下文武来源复杂,未必齐心。我军若此时兴兵问罪,名正言顺,或可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夺回冀州!”
单经也附和道:“严将军所言极是!韩馥死得不明不白,天下皆知是袁绍所为!主公可借此为由,传檄天下,痛斥袁绍罪状,兴仁义之师,必得响应!”
公孙瓒本就性如烈火,被部下这么一怂恿,更是战意高昂。他猛地拔出佩剑,斩断案几一角,厉声道:“传我将令!尽起幽州精锐,即日南下!我要亲率白马义从,踏平邺城,取袁绍首级,以告天下!”
“主公三思!”一个相对冷静的声音响起,乃是从事关靖。他皱眉道:“袁绍势大,非韩馥可比。其麾下颜良、文丑有万夫不当之勇,谋士如云,兵精粮足。我军虽锐,然劳师远征,恐难言必胜。不若先巩固边防,联络刘幽州(指刘乾,此时公孙瓒尚不知刘乾已彻底掌控幽州),共抗袁绍,方为稳妥之策。”
“刘乾?”公孙瓒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与忌惮的交织神色。他与刘乾同处幽州,但关系素来不睦,刘乾势力崛起极快,已让他感到威胁。让他去联合刘乾,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拉不下这个脸,也更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公孙瓒行事,何须倚仗他人!袁绍不过倚仗家世,实则外宽内忌,好谋无断!我白马义从天下无敌,岂惧他区区颜良文丑?休得多言,我意已决!”
建安元年春,公孙瓒不顾关靖等少数人的劝阻,尽起麾下大军,号称十万(实则约五六万),以大将严纲为先锋,单经、邹丹等为副将,亲自统帅中军,浩浩荡荡杀奔冀州而来。他打出的旗号是“讨伐国贼,为韩馥申冤”,檄文中将袁绍骂得狗血淋头。
大军南下,首要目标便是进入冀州的门户——界桥。界桥并非一座简单的桥梁,而是指流经冀州境内的一条河流(黄河故道或漳水支流)上的重要渡口及周边区域,地势相对平坦,利于骑兵展开,是兵家必争之地。
袁绍闻报,又惊又怒。惊的是公孙瓒来得如此之快,怒的是其檄文辱骂太甚。他虽知与公孙瓒必有一战,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
“公孙瓒匹夫!安敢如此欺我!”袁绍在邺城府中大怒,立刻召集文武议事。
谋士逢纪率先出列:“主公勿忧。公孙瓒性急少谋,恃勇而来,正可诱其深入,聚而歼之!界桥地势,虽利骑兵,然我军可背水结阵,以强弩挫其锋芒,再以精锐步卒击其疲敝,必可破之!”
许攸也道:“元图所言极是。可命麴义将军率‘先登死士’埋伏于侧翼,待公孙瓒骑兵冲击我军大阵时,突然杀出,攻其腰肋,可获奇效!”
审配则强调稳扎稳打:“主公新得冀州,不宜浪战。可深沟高垒,以逸待劳,消耗公孙瓒锐气,待其粮尽自退,再行追击。”
武将方面,颜良、文丑踊跃请战,声称要亲手斩了公孙瓒。新附的麴义更是傲然请命,愿率本部为先驱。
袁绍综合各方意见,决定采纳逢纪、许攸之策,主动迎战,但要依托有利地形,以计破敌。他亲率大军八万(号称十五万),以颜良文丑为左右翼,麴义率先登营埋伏,淳于琼等将护卫中军,谋士逢纪、许攸、郭图等随军参战,浩浩荡荡北上,抵达界桥南岸,背靠河水,扎下坚固营寨,与北岸正在安营的公孙瓒大军隔河对峙。
两军对圆,旌旗蔽日,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弥漫原野。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盔甲鲜明,骑兵骁勇,在岸边驰骋挑衅,气势汹汹。袁绍军则阵型严谨,弩兵林立,显示出良好的训练水平。
公孙瓒立马阵前,望着南岸袁绍军阵,尤其是那面刺眼的“袁”字大纛,怒火中烧,对左右道:“袁绍怯战,背水结阵,乃自陷死地!明日我便亲率白马义从,踏破其营,生擒袁绍!”
严纲劝道:“主公,袁绍阵势严密,不可轻敌。不若先派小股部队试探虚实。”
公孙瓒傲然道:“我白马义从所向披靡,何须试探?明日一早,便是我军建功之时!”
而南岸袁绍中军大帐内,袁绍看着对岸公孙瓒军旺盛的士气,尤其是那支名声在外的白马骑兵,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他问逢纪:“元图,计策可保万全?”
逢纪自信道:“主公放心,地利在我,计策已成,只待公孙瓒来攻。届时,必让其白马义从,变成落水之狗!”
一场决定河北霸主归属的大战,即将在这界桥之畔爆发。双方主帅,一个刚愎勇烈,一个外宽内忌;双方军队,一个骑兵称雄,一个阵战见长。而远在幽州北部的刘乾,很快便接到了双方陈兵界桥的详细军报。他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目光深邃,知道河北乃至天下的格局,将因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彻底改变。他命令麾下各部,加紧备战,提高警惕,同时多方派遣细作,密切关注界桥战事的每一个细节。这场鹬蚌相争,他这只蛰伏的渔翁,必须做好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