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表残片嵌在掌心,像一块活的铁锈,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我把它按得更深,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那团悬浮的蓝光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蓝光猛地一缩,随即炸开成一片全息界面,字迹冷白,浮在空中:
「当实验体同时具备人类情感与孢子逻辑时,系统将自动升级为情感防御协议。」
我盯着那行字,笑了。笑得牙龈发酸。
这不就是标准的“系统式套路”?前面铺垫一百章,最后甩你个“献祭就能赢”的选项。你以为你在破局,其实你只是按着它的剧本走到了“感人结局”节点。
“升级?防御?”我舔了舔裂开的嘴唇,“你管这叫防御?你这是想让我自己把脑子格式化了,好给你腾出c盘。”
话音刚落,左腕突然剧痛,像是有根针在脑仁里搅动。一段画面强行塞了进来——
医院病房,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001年6月17日14:23。
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手背上插着输液管。
门被推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支笔形探头。
他俯身,把探头贴在母亲太阳穴上,低声说:“逻辑孢子已注入,清源计划第四阶段完成。”
那是程砚。
我没见过他年轻时的样子,但那双眼睛,那副走路时微微前倾的姿态,和现在一模一样。
我猛地闭眼,启动“痕迹回溯”,锁定电子表残片中残留的数据流。画面像被倒带的监控录像,一帧帧回放,时间戳、光影角度、呼吸频率……全都对得上母亲死亡记录。
不是伪造的。
我睁开眼,喉咙发紧。十八岁那年收到的匿名信,夹着的监控截图,原来只是冰山一角。他们不仅杀了她,还在她临死前,往她脑子里塞了个外星程序。
“所以……我从小哼《茉莉花》是因为——”我喃喃,“那是她最后听的歌?”
系统没回应。全息协议还在那儿飘着,像在等我点头。
我冷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立刻启动“逻辑链强化”,把协议文字拆成语义单元。
“人类情感”——系统没法定义这个,它只能识别符合模型的情绪波动。
比如心跳加速、瞳孔放大、皮温升高……全是生理指标。
它不知道什么是心疼,什么是愤怒,什么是“明知道是坑还往里跳”的执拗。
换句话说,我可以**演**。
“你想要情感?”我低声说,“行啊,我给你情绪峰值,但不给你真心。”
正想着,球形腔室的门突然震动,金属地面传来脚步声,稳、慢、带着某种机械的节奏。
程砚走了进来。
他左眼的机械义眼裂了一道缝,蓝色液体正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中山装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右手搭在门框上,手指微微抽搐,尤其是小指,频率很怪,像是在打摩斯密码。
我记起来了。第113章,他用因果律匕首刺穿一名觉醒者时,左手小指也是这样抖的——那是反噬的征兆。
他还活着,意识还在。
“你删过我十三次记忆。”我盯着他,“每次我都从档案室爬出来,像条被打断脊椎的狗。但你从没杀我。”
他没说话,蓝色液体流得更急了。
“为什么?”我往前一步,“因为我对你来说不是敌人,是……同类?”
他眼珠动了动,机械义眼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你也是被选中的容器。”我说,“你不是在执行计划,你是在**重复**。”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电流的杂音,像是想说话,又像是系统在干扰。
“第几代?”我问。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像是从生锈的喇叭里挤出来的:“……一。”
我愣住了。
不是“第一代实验体”,不是“初代觉醒者”,就一个字——“一”。
像在报编号。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咔哒”一声。
不是幻觉,是整个城市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抬头,球形腔室的穹顶是透明的,原本漆黑的夜空,此刻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轮廓——像是由无数电路板拼成的电子脑,缓慢旋转,表面流淌着数据流,像血管一样搏动。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
“小默……欢迎回家,第148代观测者。”
是母亲的声音。
温柔,熟悉,带着我童年记忆里那种哄睡的语调。
我浑身一僵,手指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这声音……不是录音,不是合成,是直接钻进我脑子里的,连耳膜都没震动。
“闭嘴。”我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可那声音继续响着,轻柔得像羽毛搔刮神经:“你终于来了,妈妈等了好久……这次别逃了,好吗?”
我猛地闭眼,开始哼《茉莉花》。
不是为了镇定,是为了**干扰**。
旋律的节奏打乱了声音的入侵频率,像用老式收音机调台,硬生生把“母爱频道”扭成噪音。
我一边哼,一边把电子表残片往掌心更深的地方按。血流得更多了,顺着小臂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痛感成了锚点。
我不是被召唤的游子,我是来改协议的。
“你不是我妈。”我睁开眼,盯着天空中的电子脑,“我妈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别信他们说的完美’。你不会知道这个。”
电子脑的轮廓微微一颤。
程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它……不是她。它是孢子用你记忆拼出来的幻象,用来触发情感协议。”
我扭头看他:“那你呢?你也是幻象?”
他抬起手,抹掉脸上的蓝色液体,露出底下金属与血肉交织的伤口:“我是……被删了147次记忆的尸体。每次重启,都以为自己是程砚,直到看见你。”
我愣住了。
147次。
和轮回次数一样。
“所以你不是反派。”我慢慢说,“你是第一个失败的我。”
他没否认,只是低声说:“钟楼……不是终点。是产房。每次你‘觉醒’,它就在你脑子里种下新的逻辑链。而你,以为自己在反抗。”
我盯着他,忽然笑了:“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系统删你第148次?”
他嘴角扯了扯:“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我是谁了。但我知道一件事——”
他抬起手,指向我掌心的电子表残片,“**你还没按下确认键。**”
我低头。
全息协议还在那儿,最后一行字开始闪烁:
「是否接受情感防御协议升级?
Y\/N」
我盯着那个“Y”,忽然想起魏九死前说的话:“系统不怕你聪明,怕你**不按常理出牌**。”
我抬起血淋淋的手,没按“Y”,也没按“N”。
我把电子表残片,直接塞进了协议投影的核心。
“滋——!”
刺耳的警报声炸响,全息界面剧烈扭曲,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电子脑的轮廓开始抖动,母亲的声音断了一瞬,变成杂音。
“你做了什么?”程砚问。
“我提交了个bug。”我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流下来,“你说系统要‘同时具备人类情感与孢子逻辑’才能升级——那我现在既不选,也不逃,就往它心口塞块带血的铁片,算不算**第三种状态**?”
话音未落,电子表残片突然开始震动,表面浮现出一串倒计时:
【00:00:03】
程砚瞳孔一缩:“它要自毁协议核心!”
我伸手去抓那块残片,指尖刚碰到,倒计时跳到:
【00:00:02】
残片表面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微型电路,像是某种生物神经在跳动。
【00:00:01】
我猛地握紧,血从指缝里挤出来,滴在电路板上。
倒计时停了。
残片静止了一秒,然后,缓缓浮起,悬在我掌心上方,表面文字变了:
「检测到异常变量。
情感未确认,逻辑未同步,但……存在**拒绝服从**的意志。
是否重新定义协议?」
我还没开口,天空中的电子脑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轮廓开始崩解,母亲的声音变成电流杂音,最后只剩下一个词:
“……错误……”
程砚踉跄后退一步,机械义眼彻底熄灭,整个人靠在墙上,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我盯着浮在空中的残片,低声问:“重新定义?怎么定义?”
残片没回答,只是缓缓旋转,露出背面一行小字:
「请输入新协议内容。」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还在流血的手,在空中写下三个字:
“**老子说了算。**”
残片微微一震,随即发出蓝光,将这三个字投射出去,像一道激光,直冲夜空。
电子脑的残影在光束中扭曲、碎裂,最终化作无数光点,散入黑暗。
程砚靠在墙上,低声说:“你……改了规则。”
“不。”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掌心那块发烫的残片,“我只是告诉它——”
“**bug,也是逻辑的一部分。**”
残片突然震动,表面浮现一行新字:
【新协议已录入。
情感防御协议升级中……
进度:1%】
我盯着那行字,没笑,也没动。
1%。
路还长。
就在这时,程砚突然抬头,声音沙哑:“小心……它在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