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掌心滴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响。电子表屏幕还亮着,红光映得我手指发烫。那行字没消失——【反向接入允许】。
我没动。
不是不敢,是不能。胎记贴着皮肤的位置开始发麻,像有东西在里面爬。刚才那一串指令打出去,系统没拦,反而开了门。这不正常。
可我已经没时间想哪不对了。
林晚秋就在我对面,靠着书架蹲着,手里抱着她的笔记本。封面那朵彼岸花原本是暗红色的,现在颜色淡了,像是被水泡过。她没说话,也没抬头,但我知道她在等我下一步动作。
我抬起手,把U盘从电子表接口拔出来。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一碰就震了一下。这不是错觉,它真的在抖。
“你要看吗?”她忽然开口。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到谁。
我没回她,只盯着那本子。她慢慢翻开夹层,一页泛黄的纸滑了出来。纸上有些斑点,像是干掉的血迹,又有点像霉斑。靠近一点,能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不臭也不香,就是让人头皮发紧。
我伸手去接。
指尖刚碰到纸边,左臂猛地一抽。胎记烧起来了,热得像烙铁按上去。我咬牙没松手,硬是把信纸抓了过来。
纸上写着字。
不是打印的,是手写的,墨水颜色会变,一会儿深蓝一会儿灰绿,字迹还微微晃动,像活的一样。
我眯起眼,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
“致未来的陈默:当逻辑链开始吞噬人性,请记住我选择的是你,而非完美。”
我喉咙一紧。
这字迹……我见过。十八岁生日那天,匿名信里的监控截图背面,就有这么一行小字。当时我以为是恶作剧,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她留下的。
我妈。
我正要继续往下看,纸突然颤了一下。那些斑点开始渗出细丝,顺着我的手指往上爬。是孢子组织,和我胎记里的一样。它们贴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嗡地一声,像是有人敲了一面钟。
耳边响起音乐。
《茉莉花》。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嘴已经张开了。
我闭上嘴,用力掐了下大腿。疼让我清醒了一瞬。这时候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冷静。我启动“逻辑链强化”,眼前画面一闪,所有干扰信息被过滤掉,只剩下信纸上的核心内容。
可就在这时,空气里浮出一个人影。
魏九。
他站在两米外,全息影像由蓝光拼成,右眼位置嵌着一块闪着微光的晶体。他张了嘴,但我听不清他说什么。电子表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警告:【未知数据流拦截中】。
“别关!”我吼了一声,把表甩到地上。
警告消失了。
魏九的影像稳住了。
“你母亲选择将意识上传到……月球……背……”
话没说完,信纸突然自燃。
火是蓝色的,没热度,烧得极快。几秒内,整张纸化成灰,飘在空中不落。那些灰粒自己动起来,绕着圈子,慢慢组成一个图案。
星图。
我闭上眼,靠胎记感应它的轨迹。灰烬移动的节奏和心跳同步,我能感觉到它们之间的距离、角度、排列方式。这是三维模型,必须用空间思维去解。
我调出“痕迹回溯”,逆向推演灰烬最初的分布状态。三秒后,坐标锁定。
北纬45°,西经138°。
月球背面。
和魏九之前提过的服务器位置一致。
我睁开眼,电子表自动重启,界面跳转,出现一条新提示:【零号实验体正在同步记忆】。
进度条开始走。
3%。
我盯着那数字,没动。同步?什么意思?是她在连我?还是系统在伪造记忆?
林晚秋这时站起来,脚步不稳地往前走了两步。她把手放在笔记本封皮上,低声说:“它醒了。”
“谁?”
“笔记本身。”她说,“这不是普通的本子,是她做的容器。”
我皱眉,“你说我妈?”
她点头,“她说,如果有一天孢子活了,笔记就会打开第二层。条件是……你的血。”
我低头看手。掌心伤口还没愈合,血还在渗。刚才抹U盘用了不少,但现在看来,不够。
我撕开袖口,直接划了道口子。血流出来,我按在笔记本封面上。
彼岸花纹路吸了血,颜色一下子变深。紧接着,整本子震了一下,自动翻页,停在中间某一页。那里夹着一枚铜钥匙,编号07。
我认得这个编号。
床底下那七个钥匙,第七个就是它。我一直以为是随机编号,现在才知道,它是按顺序来的。
07号,对应第七次实验。
或者,第七个孩子?
我脑子里闪过程砚办公室里的脚模。不止一双,是一排。最小的那个,尺寸刚好够放进婴儿鞋。
林晚秋突然抓住我手腕,“别再看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哭。”
我愣住。
抬手摸脸,确实是湿的。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流眼泪。更奇怪的是,我没有悲伤的感觉,甚至不难过。就像身体在替我反应某种情绪,而脑子还蒙着。
电子表又响了。
【记忆同步:5%】
进度条卡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上爬。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钻进来。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是一种……熟悉感。比如某个房间的布局,某段楼梯的台阶数,我都“知道”,但我从来没去过。
这就是同步?
我试着回想小时候的事。孤儿院、警局档案室、第一次解剖课……可这些记忆像隔着一层雾。真正清晰的,反而是些不该记得的东西——
一个女人哼着歌,在实验室里写笔记。灯光很暗,她戴着口罩,但眼睛和我很像。
那是她。
我妈。
她写下一句话:“如果Sp-07a觉醒,说明系统已失控。请相信他,而不是规则。”
这句话我没读过,但它现在就在脑子里,清楚得像刻上去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秋。
“你知道多少?”
她没躲开视线,“我知道你是最后一个活着的Sp编号持有者。”
“其他呢?”
“其他都死了。”她说,“包括我本来的身份。”
我呼吸一滞。
她这话什么意思?我没来得及问,电子表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一闪,弹出新信息:
【检测到外部神经信号接入】
我没接任何设备。
除非……
我猛地转身,看向魏九刚才消失的地方。
蓝光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影像,是一束光流,从空气中延伸出来,直奔电子表接口。它钻进去的瞬间,表盘炸出一圈电弧,整个档案室的灯全部熄灭。
只剩那块表亮着。
进度条跳到了7%。
【零号实验体同步中】
我听见耳边有声音。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脑子里直接响起的。
女声。
很轻,像是隔着水传来。
“小默……你能听见吗?”
我嘴唇动了动。
说不出话。
她继续说:“妈妈没能抱你长大,但我一直看着你。每一次你破案,系统解锁能力,其实都是我在帮你开门。现在轮到你了——找到月球上的服务器,关掉清除协议。”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终于挤出一句话。
“你七岁那年,发烧到四十度,说胡话喊‘妈妈别走’。第二天醒来,枕头底下多了一枚铜钥匙。是你梦里自己藏的,对不对?”
我浑身一僵。
那是我最私密的记忆之一。没人知道。
除了她。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还在流血的伤口,突然笑了。
“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拿亲情当武器是吧?”
话音刚落,电子表剧烈震动。
进度条猛蹿到12%。
一道陌生的画面冲进脑海——
我站在月球表面,面前是一扇金属门。门上刻着七个凹槽,形状和我床底的铜钥匙完全吻合。
我手里拿着07号钥匙,正要插进去。
身后有人叫我。
我回头。
是程砚。
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没有刀,只有一张婴儿照片。
他说:“你剪掉脐带那天,我正在剖开你母亲的子宫找逻辑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