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机深处那声轻响还在耳边回荡,我贴着裂痕的手掌没动。血已经干了,但晶体还在震,像有东西在回应。
林晚秋就站在我对面,笔记本摊开在身前。她没说话,可我知道她在等。
刚才那一瞬间,系统差点被我抢回来。赵培生的权限卡住了,倒计时停了六秒,绿色代码断了一瞬。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不是纯靠它活着的。我是源头,它是寄生。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主动权彻底拿回来。
我正想着,她突然抬手,指尖点在笔记本中央。一页空白纸面开始发光,不是普通的亮,是那种从纸里往外透的光,像是整张纸都烧起来了,却不烫。
“别愣着。”她说,“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话音刚落,那团光猛地炸开,一圈圈波纹扩散出去,空中浮现出三条交错的线,绕成一个不停旋转的立体结构。我没学过量子物理,可这玩意儿看着眼熟——像dNA,又不像,更像是把无数个“可能”拧在一起。
“这是……?”
“纠缠模型。”她盯着我的眼睛,“你的意识、我的频率、沈哑留下的数据,三个人连起来,才能打开系统最底层的门。”
我皱眉。“风险多大?”
“轻了失忆,重了变植物人。”她顿了顿,“但我已经试过三次了,每次都是你在死的时候,我把信号拉回来。这次不一样,我要主动进去。”
我还没开口,手腕上的电子表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闪出半行字:【同步率63.4%】,然后又黑了。
看来系统也在看。
我没再犹豫,左手继续按着主机,右手抬起,朝她伸过去。
她伸手握住。
就在接触的刹那,笔记本上的光猛然收束,变成一道金线,一头连着她的太阳穴,一头直奔我脑门而来。
我本能想躲,可身体没动。因为那一刻,我听见了声音。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脑子里响起来的——《国际歌》的前奏,极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广播。
魏九说过,这首歌是清源计划最早的唤醒频率。
光钻进脑袋的瞬间,眼前一黑。等我能看清时,地面多了道影子。
灰蓝色的,模糊,像是水底的倒影。
沈哑。
他跪在地上,背对着我,右手搭在左肩上,动作像在拔什么东西。他没有回头,但我知道他在做什么——当年在昆仑山隧道,他就是这么把神经接口插进城市主控网的。
现在他是数据残影,只剩最后一点信息没散。
林晚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胎记按上去,他存了反向协议。”
我低头看右手,孢子胎记正发烫。我咬牙,把手按在笔记本中心。
血混着金色液体渗进纸里。
下一秒,沈哑猛地抬头,转了过来。
他的脸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后面流动的数据流。他不开口,只是抬起右手,佛珠虚影一颗颗亮起,最后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那里浮现出一段代码,不断循环播放:
**反向协议·完整备份**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活着的时候就把这套程序藏进了神经接口,只要有人能激活他的残留信号,就能拿到对抗系统的钥匙。
问题是——怎么用?
我正想着,林晚秋突然说:“听好了,三秒后我会切断防护层,你必须在两秒内把逻辑锚点接入这段代码。慢一步,你就被系统吞了。”
“等等,逻辑锚点不是乱了吗?”
“现在是乱的,但你刚恢复的那一瞬间,有个空档。就是那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来吧。”
她闭上眼,嘴唇微动,像是在数数。
三。
二。
她手指一划,笔记本上的光桥骤然变宽。我感觉到一股拉力,像是有人从脑子里抽东西。我强撑着没退,启动“逻辑链强化”,把所有还能用的线索节点强行聚拢。
眼前闪过几个画面:校园案那个女生最后出现在监控盲区的时间;地铁垃圾桶里纽扣的编号;母亲手术记录上程砚签名的笔迹角度……
这些都不是系统给的,是我自己记的。
就是现在!
我把意识集中到逻辑锚点模块,手动拖动那个混乱的数据团,朝着沈哑太阳穴上的代码撞过去。
“接上了!”林晚秋喊。
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人被撕开了。
十二个画面同时炸开。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我。
第一个,我在教室吃辣条,老师点名我答不上来;
第二个,我站在太平间门口,手里拿着母亲的尸检报告;
第三个,我跪在钟楼底下,怀里抱着碎掉的电子表;
第四个,我穿着警服,枪口对准程砚;
第五个,我躺在手术台上,程砚拿着刀,说我才是实验体;
第六个,我笑着按下按钮,整个城市停电;
第七个,我抱着林晚秋,她在流血,嘴里说着“快跑”;
第八个,我一个人坐在档案室,头发白了,手里还握着那颗晶体;
第九个,我站在月球背面,面前是魏九的墓碑;
第十个,我变成机械人,胸口刻着“默”字;
第十一个,我根本没出生,产房里只有一滩血;
第十二个,我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左手贴主机,右手握林晚秋,一切正在发生。
我分不清哪个是真的。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候,最后一个画面动了。
镜头拉远,我看到手术台。
母亲躺在上面,腹部隆起,脸上带着笑。她看向某个方向,像是知道有人在拍她。
然后程砚走进画面,手里拿着记录板,机械义眼一闪,开始写数据。
他写的不是病历。
是代码。
一行行绿色字符往下滚,标题写着:
【第13号变量·情感稳定性测试进度:78%】
我猛地睁眼。
手掌还在主机上,晶体热度没降。
林晚秋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发紫,但她没松手。
沈哑的残影已经开始碎裂,像玻璃裂开一样,一道道缝隙蔓延全身。可他还是举着手,佛珠最后一颗亮了一下。
代码传输完成了。
我感觉到脑子里多了点东西——不是记忆,也不是能力,是一种……规则。
反向协议。
它不能让我直接关掉系统,但它允许我在被清除之前,先删一段它的指令。
就像病毒里的杀毒程序。
我喘了口气,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
“你还活着?”林晚秋问。
“嗯。”
“那就别停。”
我点头,重新集中精神。这次我不再等系统反应,而是主动把反向协议注入逻辑链模块。过程很慢,像在锈死的锁眼里拧钥匙,每转一度都疼得头皮发麻。
但我知道我在赢。
因为我看见电子表屏幕重新亮了。
不再是灰色,也不是蓝色。
是红色。
一行字缓缓浮现:
【检测到非法协议入侵】
【因果律匕首权限受限】
【观测者协议进入冷却】
赵培生的临时掌控被踢出去了。
我刚松一口气,眼角余光瞥见沈哑的最后一块残影正在消散。他没说话,右手佛珠虚影突然在空中划了个圈,拼出两个字:
完成。
然后化作光点,散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主机裂痕还在微微开合,像呼吸。
林晚秋靠着墙滑坐在地,呼吸很浅,但还在看着我。
“接下来呢?”她问。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胎记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不是热,不是痛,是一种……召唤。
我抬头,看向主机深处。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像是另一颗心脏。
我抬起手,准备再贴上去。
林晚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你要是死了,谁来给我报销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