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行
地铁车厢摇晃着，林晓紧握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陈老师驾车引开追兵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次回想都让她的心揪紧一分。
“因为我工作的意义，林晓——保护无辜的人，阻止罪恶发生。”
陈老师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她从未想过，那个在讲台上讲解二次函数的数学老师，实际上在课堂外进行着如此危险的斗争。
车厢内人不多，但林晓仍感到每一道目光都充满审视。她压低帽檐，将脸藏在阴影中。手中的U盘仿佛有千斤重，里面不仅承载着父亲的秘密，现在更关系着陈老师的安危。
知行书店。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盘旋。陈老师临别前特意叮嘱的那句暗号：“灯塔需要照亮黑暗”。这一定与父亲视频中提到的“灯塔计划”有关。
地铁报站声响起，林晓该下车了。她随着人流走出车厢，来到一个陌生的街区。这里比市中心安静许多，老式建筑林立，行道树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按照地址，她找到了知行书店。它坐落在一个僻静的街角，门面古旧，橱窗里陈列着泛黄的书籍。一块木牌挂在门上，写着“营业中”。
林晓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书架高耸至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木头的气息。
“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林晓看去，只见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正微笑着看她。他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镜链垂在胸前，活脱脱一个老学究的模样。
“我...我想找老吴。”林晓怯生生地说。
老人的笑容不变，“这里没有姓吴的。你确定地址没错吗？”
林晓的心一沉。难道陈老师给错了信息？或者这是个陷阱？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一试：“灯塔需要照亮黑暗。”
老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仔细打量林晓，然后缓缓点头：“跟我来。”
他引领林晓穿过书架间狭窄的通道，来到书店最深处。在一排厚重的百科全书后，他按下隐蔽的按钮，一扇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门后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现代化的办公区，墙上挂满了显示屏，桌上摆着先进的电脑设备。几个穿着随意但神情专注的人正在工作。
“我是吴哲，”老人自我介绍，“但你叫我老吴就好。陈浩还好吗？”
林晓喉头一紧，“他为了引开追兵，自己当诱饵去了。”
老吴的表情黯淡下来，“典型的陈浩作风。总是把别人的安全放在自己之前。”他示意林晓坐下，“那么，你拿到了林峰留下的东西？”
林晓从口袋中掏出U盘，“在这里。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
老吴接过U盘，却没有立即查看，而是凝视着林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一些证据，关于‘灯塔计划’。”林晓谨慎地回答。
“不止如此，”老吴叹了口气，“这里面有能够改变国家命运的信息。也正因为如此，许多人想要得到它，许多人会因它而死。”
他走到主电脑前，插入U盘。屏幕亮起，需要输入密码。
“观景台的坐标，”林晓轻声说，“东经116.4，北纬39.9。”
老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输入密码。文件解锁，海量数据呈现在屏幕上。
“我的天，”老吴倒吸一口凉气，“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林晓凑近屏幕，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秘密通信和项目文件。每一个文件名都令人心惊：“思想控制试验”、“舆论操纵协议”、“高层渗透名单”...
“灯塔计划不仅仅是一个监控项目，”老吴沉重地说，“它是一个彻底的社会控制计划，旨在通过技术手段操纵公众意识和行为。”
他点开一个视频文件，画面显示的是一个秘密实验室，里面的人们戴着奇怪的设备，眼神空洞如提线木偶。
“他们已经在进行人体实验，”老吴的声音颤抖，“如果这个计划全面实施，我们将失去最基本的自由和思想自主权。”
林晓感到一阵恶心。父亲冒着生命危险阻止的，竟然是如此可怕的阴谋。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她坚定地说，“但该怎么做？陈老师说中央巡视组...”
老吴点点头，“巡视组确实在本市，但‘公司’已经渗透了他们的外围安保。直接接触太危险。”
他调出一张城市地图，上面有几个标记点：“不过，明天上午十点，巡视组组长将会秘密参观市科技馆。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科技馆？”林晓疑惑地问。
“对，表面上是一次普通的工作视察，实际上是巡视组安排的秘密会面机会。”老吴指着地图上的路线，“我们需要有人混入参观队伍，接近组长，把U盘交给他。”
林晓突然明白了老吴的意图，“您想让我去？”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老吴认真地说，“‘公司’不认识你，至少不像认识我们这些人那样。你可以混在学生参观团中，不容易引起怀疑。”
林晓的心跳加速。这个任务听起来极其危险，但想到父亲和陈老师的牺牲，她知道必须有人完成这个使命。
“我需要怎么做？”
老吴露出欣慰的表情，“明天科技馆有一个中学生科技创新展，许多学校都会组织参观。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身份——市一中的学生代表。”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套校服和学生证：“这是你的新身份：林雨，市一中高二学生，科技创新大赛获奖者。”
林晓接过校服和学生证，照片是她的，但名字和信息完全不同。制作精良，几乎看不出破绽。
“明天九点半，你会随一中参观团进入科技馆。十点整，巡视组组长将会参观三楼的航天展区。你需要找准时机接近他，递上U盘。”老吴详细说明计划。
“但他怎么会相信我？一个突然出现的中学生递来的U盘...”
老吴微微一笑，“这就是最巧妙的部分。组长的小孙女今天也会去科技馆参观，她穿着红色连衣裙，扎两个小辫子。组长会在航天展区与她‘偶遇’。”
林晓恍然大悟。通过小孙女传递U盘，既自然又不会引起怀疑。
“但如果失败...”她不禁担心。
“所以有b计划。”老吴表情严肃，“如果无法接近组长，你需要立即撤离。U盘有自毁程序，按下侧面的小按钮，三秒内所有数据将永久删除。”
林晓仔细查看U盘，果然侧面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按钮。
“记住，数据宁可销毁也不能落入‘公司’手中。”老吴郑重叮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老吴和他的团队为林晓进行了详细培训：科技馆的布局、安保人员的位置、最佳接近路线、应急逃生通道...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演练。
傍晚时分，培训终于结束。老吴递给林晓一个小型通讯器：“贴身藏好，明天我们会通过这个指导你。现在去休息吧，你需要保持最佳状态。”
团队成员带林晓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面有简单的床铺和洗漱设施。尽管疲惫，林晓却难以入眠。明天的一切太过重要，成败关系到无数人的命运。
深夜，她悄悄起身，来到主控室。老吴还在工作，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代码。
“睡不着？”老吴头也不回地问。
林晓点点头，“担心明天的事。也担心陈老师...”
老吴转过身，表情温和：“陈浩是我最好的学生之一。聪明、勇敢，最重要的是有坚定的信念。如果他选择了牺牲自己来保护你和保护这些证据，那一定是因为他相信你能够完成这个使命。”
“您也是老师？”林晓好奇地问。
“曾经是，”老吴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陈浩和你父亲都是我的学生。那时我还在大学任教，教授信息工程。”
他陷入回忆：“林峰是最有天赋的一个，陈浩则最有正义感。没想到多年后，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交集...”
突然，警报声响起，屏幕上一个红点闪烁。
“有人触发了外围传感器，”老吴神色骤变，“他们找到这里了！”
团队成员迅速行动起来：“启动应急协议！销毁所有非必要数据！”
老吴拉起林晓：“从后门走，现在！”
“可是你们...”
“别管我们，保护U盘最重要！”老吴将一个小背包塞给她，“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记住，明天科技馆，十点整！”
林晓被推向后门通道。就在暗门关闭的瞬间，她看到主入口被强行突破，几个黑影冲了进来。
她沿着狭窄的通道奔跑，耳边传来远处隐约的打斗声和枪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不敢停下。又一个为她牺牲的团队，又一份需要偿还的恩情。
通道尽头是一扇小门，推开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巷中。远处警笛声响起，但她知道那不是来帮助老吴的。
林晓擦干眼泪，迅速改变方向，远离这个区域。她找到一个24小时快餐店，在角落坐下，试图平复心情。
背包里有新身份证件、一些现金、一个伪装成口红的防身喷雾，以及最重要的U盘。还有一张老吴手写的纸条：
“相信你自己，就像我们相信你一样。灯塔必须照亮黑暗。”
凌晨四点，林晓离开快餐店，前往市一中。按照计划，她需要混入早到的学生中，成为参观团的一员。
清晨的校园熙熙攘攘，学生们兴奋地讨论着科技馆之行。林晓穿着准备好的校服，胸前挂着“林雨”的学生证，自然地融入人群。
“林雨！这里！”一个女生突然向她招手。
林晓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她走向那群学生，心中忐忑不安。
“你怎么才来？老师刚才点名了。”女生抱怨道，却自然地挽起她的手臂，“我是王婷婷，你的展台搭档，忘啦？”
林晓这才明白，老吴不仅伪造了身份，还植入了虚假记忆和人际关系。她勉强笑笑：“有点紧张，没睡好。”
“放心吧，我们的项目很棒，肯定能拿奖！”王婷婷自信地说。
大巴车上，林晓默默观察着周围的同学和老师。每个人都很真实，没有人对她的身份表示怀疑。老吴的准备工作令人惊叹。
科技馆气势恢宏，外观像一艘未来的太空船。学生们排队入场，兴奋地叽叽喳喳。林晓的心却越跳越快，手心渗出冷汗。
参观开始，各校学生分散到不同展区。林晓借口去洗手间，悄悄脱离队伍，向三楼航天展区移动。
九点五十分。她躲在月球模型后，观察着展区入口。巡视组还没有到来，但安保人员已经就位，神情警惕。
九点五十五分。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进入展区，后面跟着一个便衣保镖。
目标出现了。
林晓深吸一口气，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科技馆纪念袋，里面装着U盘和几本小册子。她需要找一个自然的机会接近小女孩。
就在这时，她的通讯器轻微震动——老吴团队的信号！他们还活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微弱但清晰：“林晓，计划有变。‘公司’知道了一切，组长身边有他们的人。放弃任务，立即撤离！”
林晓的心一沉。放弃？在经过这么多牺牲之后？
她看向那个红衣小女孩，现在正站在航天服展品前，好奇地触摸玻璃柜。便衣保镖站在几步外，警惕地扫视四周。
如果组长身边有“公司”的人，那么这个小女孩也可能处于危险中。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孩子被卷入这场阴谋。
通讯器再次震动：“林晓，听到吗？立即撤离！”
时间不容犹豫。林晓做出决定：她必须警告那个保镖，至少保护小女孩的安全。
她假装成普通参观者，自然地走向航天服展品。就在接近小女孩时，她突然注意到保镖衣领下的黑色印记——与疤脸女人手下相同的标记！
保镖也是“公司”的人！
林晓猛地停住脚步。这是一个陷阱！他们不仅知道计划，还利用了它。
就在这时，巡视组组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入展区。他看起来和新闻照片上一样，威严而疲惫。
“爷爷！”小女孩欢快地跑向他。
组长蹲下身拥抱孙女，笑容温暖。但林晓看到，那个“保镖”的手正悄悄伸向腰间。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晓冲向组长，同时大喊：“小心！他们有枪！”
场面瞬间混乱。便衣保镖确实掏出了武器，但不是对着组长，而是指向林晓！与此同时，真正的安保人员迅速反应，将组长和小女孩护在身后。
枪声响起，林晓感到肩部一阵灼痛。她踉跄倒地，纪念袋脱手飞出。
混乱中，她看到U盘滚落到一组展品下方。更糟糕的是，那个口红状的防身喷雾从袋中滑出，被一个小男孩捡起。
“妈妈，看！口红！”小男孩好奇地按压喷雾按钮。
白色烟雾喷涌而出，迅速弥漫整个展区。人们惊慌失措，咳嗽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林晓忍痛爬向U盘，却看到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它。
抬头，她对上疤脸女人冰冷的微笑。
“谢谢你的帮助，林晓。”女人轻声说，“没有你，我们还真拿不到这个。”
林晓绝望地看着女人带着U盘迅速离开。肩部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但更痛的是失败的感觉。
安保人员控制住了假保镖，但真正的主角已经带着战利品逃脱。组长和小女孩被紧急护送离开，展区被封锁。
在一片混乱中，有人将林晓扶起。她以为是安保人员，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说话，跟我走。”
陈老师！他还活着！
陈老师半扶半抱着她，趁乱穿过紧急通道，来到科技馆的地下停车场。一辆车正在那里等候。
“U盘...”林晓虚弱地说，“他们拿走了...”
“我知道，”陈老师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事情还没结束。”
车驶出科技馆，融入街道的车流。林晓靠在座椅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最终都白费了。U盘落入敌手，灯塔计划将继续进行，而她却无能为力。
陈老师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说：“有时候，失败只是另一种开始。”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装置按下。远处，科技馆方向传来轻微的爆炸声。
“那是什么？”林晓警觉地问。
“一个小惊喜，”陈老师微微一笑，“老吴在U盘里装了追踪器和微型炸药。现在，‘公司’的人正带着一个即将爆炸的‘惊喜’回总部呢。”
林晓目瞪口呆，“那真正的U盘...”
“安全地在我这里。”陈老师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U盘，“老吴的计划从来都是双重的。他知道‘公司’可能会截获我们的通讯，所以将计就计。”
林晓恍然大悟。所有的失败和混乱都是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让“公司”相信他们拿到了真U盘，从而放松警惕。
“那巡视组...”
“组长已经拿到了数据副本，通过另一个渠道。”陈老师解释道，“老吴早就安排好了。今天科技馆的一切，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林晓靠在座椅上，既感到 relieved，又感到被操纵的愤怒：“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因为最真实的反应才能骗过最狡猾的敌人。”陈老师温和地说，“‘公司’有方法检测谎言和表演，只有真正的绝望和恐慌才能让他们相信。”
车驶向郊区，最终停在一个看似废弃的工厂前。但进入内部后，林晓发现这是一个装备精良的临时指挥中心。
老吴正在那里等候，虽然手臂缠着绷带，但笑容依旧。
“欢迎归来，林晓。”他说，“你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移动的光点正在城市中穿行——显然是那个被做了手脚的假U盘。
“还有十分钟，”老吴计算着，“到时候，‘公司’的数据中心将会有一个不小的‘惊喜’。”
林晓看着屏幕，心中五味杂陈。胜利在望，但她不禁想到：在这场黑暗的战争中，到底有多少真相和谎言？她还能相信谁？
最重要的是：当这一切结束后，她还能回到普通的高中生活吗？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血红色。黑夜即将来临，但灯塔终将照亮黑暗——无论那光是来自真相，还是来自爆炸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