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温泉庄子所谓的“矿脉”传闻,如同一点星火,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颇有燎原之势。九阿哥府的人与乌拉那拉家那利欲熏心的三叔公往来愈发频繁,显然是在加紧炮制证据,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发难。
而年氏的动作也愈发明显,她甚至试图通过耿格格,向舒兰“委婉”地传递一些关于乌拉那拉家“可能不太妥当”的风声,其用意,无非是想撇清自身,甚至借此表功。
舒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决断。是时候了。
并未直接对乌拉那拉家三叔公或年氏动手,那样痕迹太重,容易引人怀疑。她选择了一条更直接、也更狠戾的路径——釜底抽薪。
这日深夜,一封没有署名、字迹也无法辨认的密信,被粘杆处的人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九阿哥胤禟一位心腹门人的枕边。信中详细罗列了那位乌拉那拉家三叔公近年来利用家族名头,在外放印子钱、强占民田、甚至与地方官员勾结包揽讼事的种种劣迹,时间、地点、人证、物证线索一应俱全,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同时,另一份内容相仿的密信,则被送到了都察院一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御史案头。
做完这一切,舒兰便如同无事人一般,继续在府中静养,仿佛对外界的风风雨雨毫不知情。
数日之后,风云突变。
先是九阿哥府上那位心腹门人莫名被胤禟严厉申饬,并迅速被打发去了庄子上“休养”,显然是被那封突如其来的密信吓破了胆,生怕引火烧身,果断弃车保帅,断绝了与乌拉那拉家三叔公的联系。
紧接着,都察院那位御史依据密信线索,雷厉风行地上书弹劾乌拉那拉家三叔公横行乡里、目无王法。证据确凿,康熙闻奏震怒,当即下旨查办。
乌拉那拉家瞬间乱作一团。那位三叔公银铛入狱,家产被抄没,平日里与他走得近的族人也纷纷受到牵连,整个家族元气大伤,颜面扫地。他们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和能力去配合九阿哥构陷舒兰?
所谓的“矿脉”谣言,失去了源头和推手,尚未掀起浪花,便已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
年氏在府中听闻此事,惊得打碎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她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急转直下,但她隐隐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以她无法理解的力量和速度,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她暗中观望甚至可能想借机牟利的盘算。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那位平日里看似温和的福晋,其手段和能量,远非她所能揣度。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彻底熄了那些不安分的心思,变得更加谨小慎微。
消息传到巡幸途中的胤禛耳中时,他正在批阅随行事务的文书。胤祥在一旁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京城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四哥,你是没看见,老九那边吃了这么大个闷亏,脸都绿了!他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这么被连根拔起!四嫂这一手,真是漂亮!干净利落!”胤祥语气中满是钦佩。
胤禛放下笔,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下。他能想象到舒兰在京城运筹帷幄的模样,冷静,果决,一击即中。她从未让他失望过。
“她身子重,还需处理这些琐事,是本王之过。”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与歉疚。
“四哥这话说的,四嫂那是女中诸葛,这点小事对她来说算什么。”胤祥不以为然,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经此一事,乌拉那拉家怕是……伤了些元气。”
胤禛神色恢复平淡:“疖子出头,挤干净了才好。有些族人,仗着福晋的势,心思活了,迟早是祸患。借此机会清理一番,于王府,于乌拉那拉家长远来看,未必是坏事。”
他看得透彻,舒兰此举,既是化解危机,也未尝不是在借势整顿母族,剔除不安定因素。这份魄力与远见,让他心中更是激赏。
京城的风波暂且平息,巡幸的队伍仍在继续前行。胤禛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暗处的敌人也不会因此次受挫而罢休。但他心中无比安定,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在京城那座王府里,有一个能与他并肩同行、足以托付一切的伴侣,正点着灯,等着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