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枢纽平台的冰冷和死寂,被变异鼠群在阴影中窸窣作响的威胁所打破。
那猩红的目光如同黑暗中不怀好意的窥探,时刻提醒着三人处境的脆弱。
马权靠在冰冷的管道上,双臂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冲击着他(马权)摇摇欲坠的意识。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扫过平台深处那堆被鼠群占据的废弃物资,又落回身边两个昏迷或濒临昏迷的同伴身上。
小豆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高烧依旧,但喂下去的抗生素和退烧药似乎正在缓慢起效,这微弱的希望是支撑马权唯一的火种。
火舞则靠着墙壁,气息微弱,脸色灰败,那只灼伤的手掌无力地搭在腿上,焦黑的皮肉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
她似乎在对抗着体内的伤势和反噬,眉头紧锁,偶尔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鼠群的嘶鸣中缓慢流逝。
马权知道,他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小豆需要更稳定的环境和持续的药物治疗,火舞的伤拖下去必死无疑,他(马权)自己也需要处理双臂的伤势,否则就是彻底的废人。
但离开这个相对封闭的平台,外面是庞大复杂如同迷宫的地下排水网络,黑暗中潜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就在马权被绝望和伤痛折磨得昏昏沉沉之际——
哗啦…噗通…
一阵微弱的水花声夹杂着沉重的喘息,从平台下游方向的污水渠边缘传来!
马权瞬间警醒,仅存的右腿肌肉绷紧,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火舞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锐利了一瞬,随即又被虚弱覆盖,但那只完好的左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
那里空无一物。
只见浑浊的污水中,一个人影正艰难地扒着水泥平台的边缘,试图爬上来。
那是一个极其瘦小枯槁的老人,身上裹着看不出颜色的破烂布片,湿漉漉地贴在皮包骨的身上。
他(老人)的头发稀疏花白,沾满了污秽,脸上布满了深壑般的皱纹和污泥,只有一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微弱却异常执着的求生光芒。
他(老人)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几次尝试攀爬都滑落回污水中,呛咳不止,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是人?幸存者?
马权和火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和一丝难以置信。
在这种地方,遇到活人,未必是好事。
但看着老人那随时可能被污水卷走的孱弱样子,马权心中那点尚未泯灭的恻隐还是占了上风。
“火舞…看着点鼠群…” 马权嘶哑地低语,用还能动的右腿支撑着,艰难地挪向平台边缘。
火舞微微点头,目光扫向阴影中闪烁的鼠群,无形的气流在她指尖微弱地萦绕,形成无声的威慑。
马权挪到边缘,俯下身,用唯一能动的右臂(左臂完全无法抬起)伸向老人。“抓住…我!”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老人)用尽最后力气,伸出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了马权的手腕!
那力量大得出乎意料,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狠劲。
马权闷哼一声,右臂的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差点松手。
他(马权)咬紧牙关,用腰腹和腿部的力量,配合着老人微弱的蹬踏,一点点将他从污水中拖了上来。
老人瘫倒在冰冷的平台上,像一摊湿透的破布,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口浑浊的污水和血沫。
他(老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和污水味,混合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衰败气息。
“谢…谢…” 老人喘息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极其微弱。
马权靠在一边喘息,警惕地打量着他:“你…从哪里来?这里…还有其他人?”
老人艰难地转动浑浊的眼珠,看了看马权和他身后警惕的火舞,以及角落里昏迷的小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怜悯,也有一种更深沉的悲哀。
他(老人)缓缓摇头,动作幅度极小:“没…没了…都死了…就剩…我这把…老骨头了…”
“你是…‘外环’的?” 火舞的声音冰冷而直接,带着审视。
她注意到老人破烂衣服下露出的皮肤上,有一些陈旧的、类似于某种简陋营地标记的烙印痕迹。
老人浑浊的目光聚焦在火舞脸上,似乎辨认出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恐惧和了然的光芒。“你…你是…‘里面’出来的…守卫?” 他喘着气,“难怪…能活到现在…”
火舞没有否认,眼神更冷了几分:“你在这里多久了?知道怎么出去?”
“出去?” 老人发出一声极其难听、如同夜枭般的干笑,牵动着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
“呵…呵呵…出去…去哪?外面…是地狱…这里…也是地狱…” 他(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显然内伤极重,已是弥留之际。
马权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个老人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然而,就在老人咳嗽稍缓,眼神开始涣散之际,他(老人)枯瘦的手指却突然死死抓住了马权破烂的裤脚!
那力道之大,完全不似一个垂死之人!
“核…核心区…” 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马权,仿佛要将最后的力气都灌注到这几个字里,“…地下…有条…老路…”
马权和火舞的呼吸同时一窒!
核心区?!
“什么老路?说清楚!” 火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老人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生命:“…阳光…广场…建之前…这里是…老厂区…有…有地下…检修…管道…直接…通到…核心区…地下…管网…很深…很旧…”
他(老人)断断续续,语速极快,仿佛在与死神赛跑:“…当年…改建…广场…没…没全填…留了…一条…应急…泄洪…兼…检修…入口…在…在b2…设备…间…最…最里面…被…被货架…堵着…铁门…锈死了…钥匙…早没了…但…但管道…应该…还在…”
“设备间?b2车库那边?” 马权立刻想起之前遭遇巨力尸的地方,心有余悸。
“是…就是…那里…” 老人的眼神开始涣散,抓着马权裤脚的手也渐渐松开,“…但…那里…现在…全是…那些东西…密密麻麻…过不去…而且…管道…几十年…没用…里面…有什么…不知道…可能…塌了…堵了…或者…更糟…”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角落里昏迷的小豆身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声音低若蚊呐:“…孩子…可怜…想…活下去…只有…去…核心区…那里…有…有药…有…光…但…路…是…死路…”
话音未落,老人抓住马权裤脚的手彻底松脱,头一歪,最后一丝气息断绝。
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望着拱顶无尽的黑暗,仿佛凝固了末世所有的绝望和那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线索。
平台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污水流淌的呜咽声和远处鼠群不安的嘶鸣。
马权看着老人的尸体,又猛地看向火舞。核心区!
一条可能通往核心区地下的废弃管道!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小豆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但入口在尸群最密集、刚刚遭遇过巨力尸的b2设备间深处!
而且管道本身废弃多年,吉凶难料!
火舞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幻不定。
她(火舞)盯着老人的尸体,眼神锐利如刀,似乎在判断这条信息的真伪和代价。
最终,她缓缓抬起头,迎上马权那燃烧着希望与疯狂火焰的目光,声音冰冷而沉重:
“他说的设备间…是尸巢。巨力尸可能只是守卫之一。至于那条管道…”
她(火舞)顿了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废弃几十年,可能充满沼气、塌方、或者盘踞着比巨力尸更麻烦的东西。核心区的防护…不会留下这种漏洞。这很可能…是一条真正的死路。”
希望与绝望,生路与死路,在这一刻交织成最残酷的抉择,沉甸甸地压在了两人心头。
平台深处,鼠群的猩红目光闪烁着,如同黑暗中无声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