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枢。
这并非一个通常意义上的“房间”或“秘境”，甚至难以用空间、维度等概念来准确描述。当萧诚随着凌天盟主踏入穹顶深处那片混沌沉浮的星辉时，他只觉眼前景象骤然变幻，仿佛一步跨过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踏入了一个凝固的、却又在永恒流动的“奇点”内部。
脚下无地，头顶无天。视野所及，是无边无际、缓缓流淌、彼此交织又泾渭分明的混沌之气。这混沌并非归墟中那种带着死寂与侵蚀意味的灰黑，也非他自身道胎所蕴的灰蒙，而是一种更加纯净、更加“本源”、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前一切可能性的、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色泽的原始混沌。混沌之气中，有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各色微光的“星辰”沉浮，这些“星辰”并非实体，而更像是一段段凝固的时光剪影、一个个微缩的道则烙印、一幅幅跨越了难以想象纪元的因果画面。它们有的演化着星辰生灭，有的记录着文明兴衰，有的铭刻着惊天动地的道法对决，更多的，则是与“碑”相关——破碎的碑、完整的碑、镇压万物的碑、被魔气侵蚀的碑、甚至……碑的内部结构、铭文、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拥有“生命”与“意志”的脉动。
在这片混沌星枢的中心，悬浮着两物。其一，是一方由纯粹的混沌星力凝聚而成的、古朴无华的青色蒲团。其二，则是一块仅有尺许高下、通体暗沉、表面布满天然星辰纹理与细微裂痕、散发出一种“定鼎”与“根源”气息的奇异石块。石块并非镇魔碑碎片，但其上散发出的道韵，却与镇魔碑同源，更隐隐与外界那座巍峨的观星塔，乃至整个“周天星斗大阵”产生着最深层次的共鸣——这似乎是观星塔，或者说周天星斗大阵的“基石”或“核心印记”！
“此地，乃观星塔真正的‘心’，亦是‘周天星斗大阵’沟通诸天星辰、追溯混沌本源、窥探纪元长河的枢纽。”凌天盟主的声音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响起，不再是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化作道韵意念，与周围的混沌之气和谐共鸣，“唯有身负‘混沌’特质，或得星枢认可，手持盟主令者，方可进入。自星盟立盟之初，此地所存之秘，历代仅盟主一人可知。今日，你是第二人。”
他指向那方青色蒲团，对萧诚示意：“坐。此地无分尊卑，唯有求道与解惑。”
萧诚依言，于蒲团之上盘膝坐下。身下蒲团传来温润厚重的混沌星力，自然而然滋养着他的道胎，抚平着连日激战与长途跋涉带来的最后一丝疲惫。他抬头，目光落在那块奇异的“基石”之上，寂灭混沌瞳微微闪烁，试图解析其奥秘。
“不必费力探查。此物名为‘定星石’，乃此方星域诞生之初，一点混沌星核所化，并非镇魔碑碎片，却是构建‘周天星斗大阵’，稳定此方星域，乃至在一定程度上……‘锚定’与‘监测’那两块镇魔碑碎片状态的根基。”凌天盟主在萧诚对面虚空盘坐，缓缓开口，揭开了星盟最核心的隐秘。
“监测镇魔碑碎片？”萧诚心中一动。
“不错。”凌天盟主神色凝重，目光扫过周围混沌中那些与“碑”相关的景象碎片，“星盟的成立，远比你，比绝大多数人所知的，要古老得多，目的也绝非简单的统合星海势力、对抗寂灭扩张那般简单。它的最初使命，便是……‘守望’。”
“守望？”萧诚皱眉。
“守望那两块坠落于此方星域的镇魔碑碎片，监视其状态，研究其奥秘，评估其威胁，并在必要时……采取干预措施，防止它们对诸天万界造成不可控的灾难。”凌天盟主语气沉缓，仿佛在诉说一段尘封了无尽岁月的史诗，“此事，需从更古老的‘纪元’说起。”
他抬手虚点，周围混沌之气中，数颗与“碑”相关的记忆“星辰”骤然亮起，投射出清晰的画面与信息流，涌入萧诚的感知。
“镇魔碑，并非此方宇宙自然孕育之物。它来自……上一个，或者说更早的，已然彻底终结、归入混沌的‘纪元’。在那个纪元走向终末，万物归墟，一切存在与道则都即将彻底湮灭、重归混沌原点之际，那个纪元的最后一批‘超脱者’或‘幸存者’，集合了残存的、超越想象的道则伟力与文明精华，打造了这‘镇魔碑’。其最初目的，也并非单纯的‘镇压寂灭’。”
画面中，显现出模糊的、仿佛隔着无尽时空长河的景象：无数伟岸的身影，在混沌风暴与寂灭狂潮中，将自身大道、文明印记、乃至部分“存在”本质，熔铸进一块无法形容其材质的、通天彻地的巨碑之中。碑成之时，爆发出定鼎混沌、划分阴阳、演化地水火风的无上伟力，暂时延缓了纪元的彻底终结。但紧接着，更恐怖的、仿佛源自纪元终结本身意志的“反噬”降临，巨碑在抵御中崩裂，最大的一块碎片裹挟着部分“纪元终结”的余烬与碑体本身的“道”，坠入了新生（或相邻）的宇宙，也就是萧诚所在的这方世界，化作了……寂灭源眼！而另一块较小的碎片，则在崩裂飞射中，被某种力量（画面中显现出玄龟、星辰、重水的虚影，正是上古玄龟一族及其供奉的玄武之力）捕获、封印，形成了“阴眼”中的那块。
“所以，镇魔碑本身，是上一个纪元最后的‘文明丰碑’与‘求生尝试’，是试图将纪元终结的‘寂灭’过程，以一种相对‘有序’、‘可控’的方式‘固定’、‘延缓’，甚至尝试从中‘解析’出对抗终结、或在新纪元‘重生’的关键。”萧诚结合画面与自身感悟，缓缓说道。
“正是如此。”凌天盟主眼中露出赞许，“碑内蕴含的，不仅有那个纪元对‘寂灭’、对‘终结’、对‘轮回’的终极感悟与对抗手段，更可能包含了那个纪元的部分‘文明火种’与‘道则源码’。然而，纪元终结的力量太过恐怖，碑体本身在崩裂、坠落的过程中，也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与污染。最大碎片所化的寂灭源眼，与其说是‘碑’，不如说已成了一个不断泄漏、扩散‘纪元终结余烬’的‘创口’，其内蕴含的‘寂灭’道则狂暴而混乱，更可能残留着那个纪元终结时，某些难以名状的‘恶意’或‘本能’。”
“而较小的那块，被玄武之力封印，本意或许是保护、研究，试图净化、修复，获取其中的‘火种’与‘源码’。但万古镇压，玄武之力亦在与碑中残留的‘终结意志’与‘寂灭余烬’的对抗中被侵蚀、消耗。更糟糕的是，那块碎片内部，属于上一个纪元‘文明尝试’的某种‘机制’或‘本能’——或许可以称之为‘补全程序’或‘重生指令’——在漫长岁月中，逐渐与侵蚀它的‘寂灭余烬’、‘终结恶意’发生了诡异的融合、畸变，最终诞生了你所见的，那个既渴望‘补全’（融合另一块碎片，恢复完整碑体），又充满‘饥饿’与‘吞噬’本能，试图掠夺一切能量与道则来完成‘重生’或‘蜕变’的……‘碑灵’。”
萧诚默然。这解释，完美契合了他在“阴眼”中的所见所感。那块碑灵的“饥饿”，或许正是上一个纪元文明试图“重生”的扭曲指令，混合了“寂灭”的毁灭特性后，形成的恐怖造物。
“星盟的初代创立者，便是最早发现了这两块碎片，并意识到其潜在威胁与价值的生灵。”凌天盟主继续道，“他们在此建立观星塔，布下周天星斗大阵，一方面是为了稳定星域，对抗寂灭源眼的扩散，另一方面，就是以这‘定星石’为核心，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持续的‘监控网络’与‘研究计划’。历代星盟的核心任务，除了表面上的统合星海、维持秩序，更深层的，便是监控两块碎片的状态，研究镇魔碑奥秘，并寻找……安全地‘处理’或‘利用’这两块碎片的方法。”
“处理？利用？”萧诚目光一凝。
凌天盟主深深看了他一眼：“上一个纪元的文明火种与道则源码，对任何修行者、任何文明而言，都是无法估量的宝藏。若能安全解析、吸收，或许能窥得超越此纪元的大道，找到对抗甚至超越‘寂灭’的真正法门。这也是幽冥老祖，乃至那些上界存在，觊觎此地的根本原因。但同样，这也是足以毁灭此纪元的恐怖灾源。两块碎片若在不当条件下融合，其内扭曲的‘补全指令’与‘寂灭余烬’结合，天知道会诞生出什么样的怪物。碑灵吞噬幽冥老祖，只是开始。若让它得到玄武星钥，或者与寂灭源眼产生更深共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父母当年闯入寂灭之心，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幽冥老祖？”萧诚问道，心中已有猜测。
“是，也不全是。”凌天盟主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愧疚，“萧战与林素心道友，是星盟万载以来，在‘镇魔碑’研究上走得最深、也最大胆的两位天才。他们发现了寂灭源眼那块主碎片深处，除了狂暴的寂灭之力，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更加本源的、属于完整镇魔碑的‘秩序核心’或‘初始指令’。他们怀疑，若能激活或引导这丝‘秩序核心’，或许能一定程度上‘净化’或‘平衡’碎片内的寂灭余烬，甚至反过来影响、安抚‘阴眼’那块碎片的碑灵，为最终安全地处理两块碎片找到出路。然而，他们的行动被内部叛徒（当时尚未确定是天刑）泄露，更触动了碎片本身的某种防御机制，最终被困于北极石核心，以自身为封印，苦苦支撑，也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萧诚心中了然，父母的牺牲，比他想象的更加深远与主动。他们不仅是守护者，更是探索者，试图为这绝望的困局，找到一线生机。
“那位‘守碑人’，也就是天衍子前辈，又是怎么回事？”萧诚问出了另一个关键。
凌天盟主长叹一声：“天衍子……他本就是上古玄龟一族，负责看守封印‘阴眼’碎片的最后一位‘守碑人’的后裔。其血脉中，本就传承着与那块碎片、与玄武星钥的部分契约与感应。星盟初代发现‘阴眼’时，便与当时的守碑人一脉达成了秘密协议。守碑人一脉加入星盟高层（天机阁），暗中协助监控、研究，并在必要时，以自身血脉与传承，尝试与碑灵沟通、安抚，甚至……在无法挽回时，执行最后的‘封印’或‘同归于尽’程序。天衍子继承了这个使命，也继承了与碑灵之间那诡异的‘共生’状态。只是没想到，万载侵蚀，碑灵的畸变远超预计，其‘饥饿’本能最终反向侵蚀、部分掌控了天衍子的心神，使他成为了碑灵在星盟内部的‘眼睛’与‘手脚’，也就是那个真正的‘影’。”
“他最后献祭自己，引导碑灵，并警示我，是否也是这‘使命’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他残存的意志，在最后时刻的挣扎与补救？”萧诚想起天衍子最后空洞而悲凉的眼神。
“或许两者皆有。”凌天盟主语气沉重，“守碑人一脉的最终使命，便是在碑灵彻底失控、无法封印时，以自身为引，引导其力量，或激发某种预设的后手，尽可能降低危害。天衍子最后所做，恐怕既有被碑灵控制的成分，也有其履行使命、试图将碑灵引向幽冥老祖这个‘诱饵’，并为你创造夺取南海碎片、获得完整玄武之力的意图。只是……他自身也已深陷其中，难以挽回。”
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惊天动地的秘辛。星盟的真相、镇魔碑的起源、父母的使命、天衍子的悲剧、碑灵的实质……一切线索终于串联成一条清晰的、却更加令人窒息的因果链。
“上界呢？他们在此局中，扮演什么角色？”萧诚问出最后一个，也可能是最关键的问题。
凌天盟主神色变得更加冷峻，他抬手，周围混沌中又亮起几颗“星辰”，显现出一些模糊的、关于“天外”、“裂隙”、“冰冷注视”的画面片段。
“上界……或者说，我们通常认知中‘飞升’之后的世界，并非唯一，也并非乐土。那里存在着诸多难以想象的强大势力与存在。对此方下界，尤其是对‘镇魔碑’碎片这样的、涉及‘纪元遗泽’与‘超脱之秘’的事物，他们有着远超我们想象的兴趣。漫长岁月中，一直有上界存在，通过各种方式，试图渗透、观察、甚至间接插手此界事务。天刑，以及他背后的‘上尊’，不过是其中之一股势力，或许是比较活跃、比较接近成功的一股。”
“他们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夺取碎片或研究奥秘那么简单。”萧诚结合“无间”之力的特性，以及天刑收集古老星辰核心的举动，推测道，“‘无间’之力，冰冷、漠然，近乎‘规则抹除’。其所求，或许是想将这两块碎片，连同其中可能蕴含的‘纪元火种’与‘变数’，彻底‘回收’或‘格式化’，以免其对此纪元，乃至对上界某些存在的‘计划’或‘秩序’，造成不可预测的干扰。甚至……他们可能想利用这‘饥饿’的碑灵，以及碎片融合可能产生的‘质变’，作为某种……‘武器’或‘工具’。”
凌天盟主深深看了萧诚一眼，缓缓点头：“与本座推测相近。上界视下界如草芥，视我等为蝼蚁。镇魔碑碎片于此，对他们而言，既是隐患，也可能蕴藏着威胁到他们统治或计划的变数。他们不会允许碎片落入不可控者手中，更不会允许碎片于此界引发不可控的剧变，干扰上界的‘大局’。所以，或回收，或摧毁，或利用……总之，要纳入其掌控。天刑收集古老星辰核心，或许便是在寻找某种能在此界稳定开启更大‘通道’、接引更强力量的‘坐标’或‘媒介’。”
“所以，我们面临的，不仅是碑灵与寂灭源眼的威胁，还有上界虎视眈眈的黑手。”萧诚总结道，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冰冷的锋芒，“而星盟，或者说盟主你，一直在试图在这三方（甚至更多方）势力的夹缝中，寻找一条生路，一条既能避免纪元灾劫，又能摆脱上界掌控，或许还能从此番机缘中获得益处的……属于我们此界生灵自己的路。”
“不错。”凌天盟主坦然承认，目光灼灼地看向萧诚，“这条路很难，几乎看不到希望。直到……你的出现。”
“混沌道胎……”萧诚明白了。
“混沌道胎，万古罕见，传说中是唯一有可能真正‘理解’、‘包容’，乃至在一定程度上‘驾驭’混沌本源，包括那源自上一个纪元的、近乎混沌终结态的‘寂灭余烬’与‘碑灵意志’的体质。”凌天盟主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更重要的是，你体内，有镇魔碑的烙印！虽然不知其来历，但此烙印与那两块碎片同源，甚至可能蕴含着比碎片更核心的、属于完整镇魔碑的某种‘权限’或‘印记’！你的父母，当年恐怕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才敢行险深入寂灭之心。而你，历经磨难，于绝境中真正铸就不灭道种，与道合真……你，或许就是那个能破开此局，为这镇魔纪元，带来一线真正‘曙光’的……‘钥匙’！”
混沌星枢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周围混沌之气缓缓流淌，那些记忆星辰明灭不定。
萧诚默然端坐，消化着凌天盟主的话语，以及其中蕴含的、沉重到难以想象的期望与责任。破开死局？带来曙光？钥匙？
他想起父母牺牲时最后的目光，想起梦梦在绝境中依然挡在他身前的决绝，想起璇玑、丹辰子、火炼、破军等人追随他至此的信任，想起归墟之中无数被寂灭吞噬、挣扎哀嚎的生灵，也想起那上界黑手冰冷漠然、视众生如蝼蚁的“注视”……
混沌道种缓缓旋转，传递着深邃、平静、却又蕴含无限可能的力量。父母最后的温暖印记，在其中静静燃烧，如同不灭的灯塔。
良久，萧诚缓缓抬头，那双寂灭混沌瞳中，再无迷茫与彷徨，只有一片如同浩瀚星海般的深邃与坚定。
“盟主，或者说……凌天道友。”他改变了称呼，意味着一种新的、平等的对话关系的建立，“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星盟的‘守望’与‘研究’万载，你们……或者说，你，可曾找到那个‘锁孔’？以及，插入‘钥匙’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凌天盟主闻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无比凝重的复杂神色。他知道，萧诚已经接受了这宿命般的责任，踏上了这条注定布满荆棘、却可能通向光明的道路。
“锁孔……或许就在寂灭源眼最深处，那块主碎片的‘秩序核心’附近。而插入钥匙后……”凌天盟主目光投向那块“定星石”，又扫过周围混沌中无数关于碑的演化景象，声音低沉而肃穆。
“可能会唤醒沉寂的‘秩序核心’，尝试‘净化’或‘平衡’主碎片的寂灭余烬，进而影响、安抚甚至……‘重构’阴眼那块碎片的碑灵意志。”
“也可能，会引发两块碎片更深层次的共鸣与吸引，加速它们融合的过程，释放出难以想象的毁灭性能量，甚至提前引来上界更直接、更恐怖的干涉。”
“更可能……会打开一扇通往‘真相’与‘选择’的‘门’。一扇关于镇魔碑真正奥秘、关于上一个纪元文明遗泽、关于此纪元未来走向、甚至关于……‘超脱’与‘永恒’之谜的‘门’。而门后是什么，是生路，是绝境，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黑暗……无人知晓。星盟万载推演，也只得到模糊的启示与预警。”
凌天盟主直视萧诚双眼，一字一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你，是梦梦姑娘，是星盟，是此方星域亿万生灵，甚至可能是此纪元的未来。而对手，是扭曲的纪元遗毒，是虎视眈眈的上界黑手，是莫测的天机，更是……我们自己内心的恐惧与贪婪。”
萧诚静静听着，面色无波。混沌道种传来的，是一种超越恐惧的平静，与一种源自“道”之本能的、对“真相”与“演化”的探究欲。
“既然注定是赌局，那便赌。”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但如何赌，何时赌，以何种方式赌……需从长计议。我需要时间，彻底巩固道种，熟悉新得之力。梦梦也需要时间，完全掌握玄武圣体与星钥，并尝试感应师尊下落。星盟，需要清理内部残余隐患，整合力量，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而上界……”
他眼中寒光一闪：“天刑的神魂，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关于他们计划与弱点的线索。至于那块被暂时封印的碑灵碎片，或许……也能成为一张牌。”
凌天盟主眼中精光大盛：“好！混沌道友既有此决断，本座自当全力配合！天刑神魂，交由‘周天星斗大阵’与‘定星石’联手净化、搜魂，务必挖出所有关于上界的信息。星盟内部清洗，本座即刻进行，必不让‘影’之残余再有可乘之机。资源、情报、乃至星盟万载对镇魔碑、对寂灭、对混沌的所有研究心得，全部向你开放！”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至于最终的行动时机与方案……待梦梦姑娘在归墟那边有所收获，待你道种彻底稳固，待我们掌握更多关于上界与碑灵的信息后，再行推演、定夺。但有一事，需先确定……”
凌天盟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萧诚：“若最终，那扇‘门’后，并非生路，而是需要更大的牺牲，甚至可能……需要你，或梦梦姑娘，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才能关闭灾劫，换取此界一线生机……你，当如何？”
这是一个残酷而现实的问题。混沌道胎是钥匙，也可能成为祭品。玄武圣体是助力，也可能成为封印的一部分。
萧诚沉默片刻，抬眼，望向混沌星枢深处，那仿佛蕴含着一切可能性的、缓缓流转的混沌之气，缓缓道：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然我之道，非为牺牲而牺牲，乃为守护与超脱。若牺牲无可避免……”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父母、梦梦、师尊、以及这一路走来所见无数生灵的面孔，最终化作一片深邃的平静，“我会选择，牺牲最小的必要代价，换取最大的、真正的希望。若那代价必须是我，或梦梦……那么，我们也会携手，走完这最后一程。但在此之前……”
他目光转回凌天盟主，眼中混沌之火燃烧：“我们会竭尽全力，寻找那条不需要无谓牺牲，也能破开死局、照亮前路的……‘第三条路’。”
凌天盟主凝视着萧诚，良久，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甚至带着一丝敬意的笑容。
“好！好一个‘第三条路’！这才是混沌之道，包容万物，演化万法，于绝境中开辟新生！本座，便与你，与梦梦姑娘，与星盟，与这诸天万界所有不甘命运、不愿沦为棋子与祭品的生灵一起……去闯一闯这‘第三条路’！”
混沌星枢之内，两道身影，一站一坐，于浩瀚混沌与无尽秘辛之中，定下了关乎纪元命运的盟约。
而与此同时，在星盟总部某处极其隐秘的、连凌天盟主都未必知晓的古老密室内，一面布满尘埃、似乎早已废弃的青铜古镜，镜面之上，忽然毫无征兆地，泛起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与“定星石”气息隐隐共鸣的……涟漪。
镜中，隐约倒映出的，并非密室景象，而是……一片冰冷、死寂、仿佛由无数“无间”之力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灰色旋涡。
旋涡深处，两点漠然无情、仿佛能洞穿诸天万界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棋子已动……变数已生……”
“混沌道胎……玄武圣体……镇魔遗泽……”
“计划……需加速了……”
“下界‘清洗’……即将开始……”
冰冷的意念，在青铜古镜中一闪而逝，镜面重归死寂。唯有那丝与“定星石”的隐秘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观星塔浩瀚的星力波动之中，再难察觉。
风暴将至，暗棋已落。真正的纪元之弈，于无声处，已然落下了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