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裴心月缓缓睁开眼,首先感知到的,不是熟悉的寒冷,而是一股陌生的暖意。
她怔了怔,自己竟枕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
那条手臂坚实而温暖,源源不断的温热气息正透过肌肤,渗入她的四肢百骸。
身旁,洛星闭着眼,呼吸平稳,眉宇舒展。
裴心月的第一反应是坐起身,拉开距离。
可身体却不听使唤,酸软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劲。
昨夜那场生死交融般的双修,让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更关键的是……她不想动。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体内不再是往日那股刺骨的寒意,而是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淌。
她甚至能感受到心脏在平稳地跳动。
这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让她有些迷茫。
裴心月静静地看着洛星的睡颜。
这个男人,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原以为洛星会是那种满嘴甜言蜜语、极尽讨好之能事的轻浮之徒。
可昨夜,当她体内的太阴之气失控时,他没有后退,反而用那股蛮横的纯阳之力,强行撞开了她冰封多年的壁垒。
他的一切都充满了侵略性,可这股霸道,却让她本能地……不再抗拒。
“看够了吗?”
洛星突然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揶揄。
裴心月一愣,下意识别过头。
“我没看你。”
“是吗?”洛星翻了个身,凑到她面前,“那你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该不会是……在回味昨晚?”
裴心月抿了抿唇,不再回应。
洛星也没继续调侃,只是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
“喂,冰块脸。”
“……”
“昨晚你睡得挺香,是不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裴心月侧过头,眼神冷淡:“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关系。”洛星坐起身,认真道,“咱俩现在是道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只是名义上的。”
“那昨晚算什么?”
裴心月再次沉默。
洛星轻笑。
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对水玲珑那么死心塌地?”
一句话,让床榻间好不容易升起的暖意,瞬间消散。
裴心月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眸光再次被寒霜覆盖。
“你应该称呼她为师尊。”
洛星一愣,随即一笑:“好吧,师尊……”
“所以,为什么?”
“师尊是我唯一的信仰。”她淡淡道。
“信仰?”洛星挑了挑眉,“为何?”
裴心月沉默了很久。
久到洛星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才幽幽说道:
“我出生在凡俗北境,一个终年冰封的雪国。”
“那里很冷,冷到凡人一出门就会被冻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雪地里,只记得每天都在无尽的饥饿与寒冷中挣扎求生。”
“后来,雪国爆发了一场极寒天灾,一夜之间,万物冰封。”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不知为何活了下来。”
“那时候我才五岁。”
洛星听着,眼神微动。
“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在我闭上眼时,师尊出现了。”
裴心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变得悠远。
“她从天而降,在那片死寂的白茫茫里,只有她身上的光是暖的。”
“她抱起我,驱散了我体内的寒意,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活着可以不那么冷。”
“师尊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我点了头。”
“从那天起,我有了名字,有了修为,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裴心月转过头,看着洛星。
“所以,师尊是我的一切。”
洛星听完裴心月的讲述,嘴角扬起,却没有笑意。
“师尊真厉害。”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裴心月抬眼看他。
“一场天灾,灭绝一国生灵,唯独留下一个身负太阴琉璃体的小姑娘。”
洛星歪了歪头:“你不觉得,这运气好得有点假吗?”
裴心月眼神一冷:“你想说什么?”
洛星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场天灾,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
“住口。”裴心月眼中寒芒暴涨,“不许你污蔑师尊。”
洛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可以不信我,可以质疑我,唯独不能质疑师尊!”
裴心月撑起身体,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师尊是我存在的意义,你若再敢诋毁她……”
“怎么样?”洛星挑眉,“杀了我?”
裴心月愣住。
她盯着洛星,盯着他眼底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更狠的话。
杀了他?
不行,师尊需要他。
驱逐他?
也不行,他是自己的道侣,至少名义上是。
裴心月咬紧下唇,最终无力地垂下手臂,扭过头去。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
“行,不说就不说。”洛星耸耸肩,躺回床上。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洛星突然开口。
“喂,冰块脸。”
“……”
“你从小到大,除了你师尊,还有别的在乎的人吗?”
裴心月侧过头,眼神冷淡:“没有。”
“那你活着为了什么?”
“为了师尊。”
洛星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裴心月的长发。
“有时候啊……”
“给你温暖的手,可能只是为了以后更好地从你身上取暖。”
裴心月身体一僵。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洛星那双幽深的眼睛,想开口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师尊救她,是因为她有用。
师尊培养她,是因为她的体质特殊。
师尊让她和洛星结为道侣,是为了加速洛星成长,好治疗自己的道伤。
这些念头,如深埋于冰层下的鬼魅,她何尝没有过?
只是她不敢想,不愿想,如今却被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裴心月抿紧唇,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后,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那又如何?”
洛星挑了挑眉。
“至少她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裴心月平静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事实,不会变。”
“行吧。”洛星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你开心就好。”
裴心月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回床上。
可她的心却无法平静。
那句话像一颗种子,被种在了她心底。
——给你温暖的手,只是为了取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