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是养育了两岸无数百姓的母亲河,但这位“母亲”可不是时时刻刻温柔。
黄河自古以来水患不断,历朝历代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见效。
往往是工程修不到一半便会被冲垮,水患不仅没有减小,反而因为水势蓄积造成了更大的灾难。
清朝自康熙年开始治河,至如今乾隆皇帝登基,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关于黄河水况的预测。
每月初,派人取黄河中心之水,用羊皮水袋存放,待到年末月初,送入皇宫。
以金瓶银秤盛之,根据十二个月黄河水重量的变化判断来年的水旱。
由于在大清建国以来,这种方法九十四次中起效了八十七次。
至此诞生了一个名为黄河汛兵的职业,他们每年负责将取到的黄河水在年末送入皇宫,有着可以在朝堂见到皇帝的机会。
庆安寺的明灯法师正是深知这一点,送出用了三年时间才画出的千里饿殍图,希望能借助刘统勋这一位诤臣之口,让皇帝爱民如子。
“施主,还请等一下!贫僧有一要事相托!”
就在刚才,黄河汛兵们失去了一位取水的同伴,背着同伴用生命取来的黄河水,听到拦路呼喊的他还是选择了停下,听一听这位大师要说的事情。
“施主,贫僧这里有一幅画,还望施主将它交于刘统勋大人,天下生灵就托付于你了。”
汛兵不语,携带泥沙的双手郑重接过将画背在身后,和同伴一起快马加鞭向京城皇宫赶去。
紫禁城外。
清廷直属的官办粥厂内。
粥厂把总沈石带着自己手下的官员正在给灾民施粥。
刑部主事刘统勋带着手下来到了粥厂检查施粥,眼前的景象让他寒心,更让他愤怒。
只见一个小男孩端着刚施的粥来到了自己血亲的面前,可是无论如何也灌不进嘴中了。
“孩子,把碗里的粥都喝了吧,你的亲人已经死了。”
刘统勋眼睛通红,刚才那孩子碗里的粥他也看到了,根本没有几粒米。
还活着的灾民自觉将尸体挪到了另一个棚子里,与活人隔开。
“大人,看来灾民上报粥厂克扣赈粮一事完全属实。”
一向对贪官深恶痛绝的刘统勋觉得是粥厂主事联合手下一起贪污,导致了众多灾民饿死。
他沉声道,“粥厂把总来了没有?站出来!”
沈石连忙跑至刘统勋跟前道,“下官沈石,见过大人。”
“住口!”
“刘大人,下官做错了什么吗?”
沈石不明白,在这种大灾的年景,自己能让这么多人活命,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刘统勋可不管那么多,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不然也不会在官场上无法和光同尘了。
于是刘统勋厉声喝道,“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食在哪儿?”
沈石不敢怠慢,回道,“都在库里,大人,属下派了八个弟兄一直守着,粮食一粒也没有丢。”
“我问的是粥厂!”
“朝廷每日送来的赈粮都在锅里。”
哼!
刘统勋冷哼一声,走向煮粥的大锅拿起大木勺开始舀,他提起了手中的勺子,里面的米粒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沈石,你好好看看,这粥还能算得上是皇恩浩荡!你还算得上是施赈的父母官吗?”
“可若是锅锅都是插的住筷子的厚粥,这粥厂不出三天就办不下去了!”
“大清国律令:筷子浮起,人头落地!取王命旗牌!”
“下官和自己手下的兄弟有功啊,大人!”
“有功?呵,刽子手准备!”
沈石大喊,“大人,还望让我能在临死前再见老母一面。”
老刘以为他这又是拖延时间的手段,眼神也愈发冰冷。
“你没这个机会了,乖乖受死吧!”
“不,我的老母就在这粥厂之内。”
一位拄着拐杖端着碗犹如老乞婆一样的年迈妇人快步走向自己的儿子,随即抱住了他。
沈石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儿不孝,让老亲娘在这粥厂领粥喝,每日喝的还是清水粥,儿不孝啊!”
一粒粮食未贪的沈石心里是后悔的,早知道是这样一个下场,他说什么也要让老娘和兄弟们喝上一碗厚粥。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欣慰的看着沈石,她的衣服虽然破败,此刻的心却是伟大的。
“孩子,你做的够好了,娘为有你这个孩子骄傲。”
沈石听后下定了决心,张口咬下自己胳膊上的一块肉吐到了老母亲的碗中。
“亲娘唉,儿马上就要死了,就用这块肉让您老人家果腹吧。也算是儿尽孝了。”
老妇人摸了摸沈石的脸庞,即将失去孩子的她拿起筷子直插喉咙,倒在了地上。
“老人家!你不该随你有罪的儿子一起走啊。”
刘统勋此刻依旧觉得自己代天执法,没有丝毫过错。
“大人,你自己打开仓库房看看吧。”
沈石丢出了一串钥匙,平静地说道。
哀莫大于心死,是非对错他已无心分辨。
刘统勋抱起老人的尸首,转身下令,“斩——!”
伴随着这一声长长的斩,刽子手手起刀落,喷溅的血液更是将沈石扔在地上的钥匙染红了。
当刘统勋打开堆放赈济粮食仓库的大门时,里面只有空荡荡的米斗。
他不禁怀疑,自己直接下令斩杀二十一条人命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过既然已经下令,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不想再去管了。
凌晨时分,年轻的乾隆皇帝自从知道黄河汛兵即将到来便激动万分,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称水,关系着他登基第一年的国家收入,是他雄心壮志的开篇,是帝国万里之行的第一步。
所以,他失眠了。
待到黄河汛兵的到来,年轻的乾隆迫不及待以放烟花的方式来叫醒睡梦中的章京。
早早等在宫外的张廷玉看到皇帝亲自放烟花这一幕,吓得他连忙劝诫。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做这危险之事,奴才担待不起啊!”
乾隆听后不以为意,此刻的他犹如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般高兴,“衡臣,你献上来的这个放烟花叫醒各位大臣的方法不错,朕以后半夜叫大起就用它了。”
“对了,这放烟花叫大起的方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可比敲锣打鼓可有意思多了 ”
张廷玉后悔不迭,年迈的他已经跟不上皇帝的思维了。
“奴才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皇上竟然当真了。”
“无妨,这烟花响得痛快,朕也听得痛快。”
听到张廷玉失礼的话语,心情激动的乾隆没有责怪。
值夜的一众章京来到乾隆的面前等候发号施令。
“你们速去通知各大臣,朕今天要在乾清宫称验黄河之水。”
跪在地上的章京集体道,“嗻。”
章京们在接收到皇帝的烟花信息后,开始通知各自负责的一众朝臣去上朝会。
负责大清粮仓的仓场侍郎米汝成家中,远在江南的米河(周寒)送来了自己在这方世上的第一封信。
信里没有梯子,而是一堆立着的竹竿。
“这混小子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之前送的是一张白纸,现在送来的是竹竿,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写信去问一下吧。”
被米汝成视作女诸葛的柳含月不敢往深处想,这事情没说出来,大家还能继续往常的生活。
可要是一旦说出来了,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跑不了。
返回紫禁城的刘统勋按照往常的习惯,准备晚上打理一下自己再回家睡觉。
可在去的路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个手中拿着秤砣的老人坐在路的中央,拦住了刘统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