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不是咱胡同口卖零炭的老宋头吗,怎么坐到大街上来了?”
负责赶车的老木认出了对方。
此刻的刘统勋因为白天的事情,心情算不上多好。
“许是他卖炭走累了,停下歇歇脚也是有的。”
刘统勋说完下车走到老宋头面前,此刻老宋头的手里有一杆官用的秤砣,双眼紧闭,谁也猜不出这老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刘统勋拍了拍老宋头的肩膀,半开玩笑道:“您老莫不是累了,还请到别处歇歇脚,回头我让人在你那里买些炭,让你过个好冬。”
老宋头两眼一睁怒骂道:“呸,有眼无珠之辈不配买我的炭!”
车夫老木忿忿不平:“嘿,你这疯子,我们家老爷好心关照你生意,你怎么还骂人呢!”
刘统勋看了看依旧闭眼打坐的老宋头,无奈道:“算了算了,我们绕道,让这位老法师好好在这里参禅打坐,潜心悟道。”
刘统勋有些无语,路上碰见这样一个怪人,这让他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差了。
来到自己常光顾的一家剃头店,刘统勋在躺椅上开始享受热毛巾敷在脸上的舒服,毛巾的湿热让他放松,可刚才的事情还是让他感到疑惑。
借着这个空当,刘统勋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剃头匠不以为意,手里的剃刀一边忙活一边聊着天。
“您说的是那个宋大秤吧,那就是个疯子。
雍正爷那会儿啊,这家伙上了一个让皇帝给收粮官下发十万杆大秤的折子,您瞧瞧,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刘统勋也被这故事逗笑了。
“那可确实挺疯的,还有么?”
剃头匠继续道:“据说啊,这宋大秤之前还是江南的一个七品知县,可惜自从疯了以后啊,他被摘去了顶戴,现在还写万言折呢。”
刘统勋奇道,“这会儿还写着?”
剃头匠不以为意,结束了剃头,将浸泡热水的毛巾重新敷在了刘统勋的脸上。
“那可不,要不然他被大家看做疯子呢,苦命人呦。”
刘统勋听到这里再结合之前的遭遇,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老宋头就是那个突破口。
想到这里,刘统勋扔下脸上的热毛巾,直接向店外走去。
剃头匠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您的耳朵还没掏呢,这就走了?”
刘统勋没有回话,当他走到马车上,车夫老木是个直肠子,扶着他说道:“老爷,那位黄河汛兵来了,在这儿跪着呢。”
“哼,我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收的人吗?他想跪就跪着吧。”
刘统勋嘴上这样说,可当他看向黄河汛兵后,还是开了口,“那位大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这般跪着?”
“小人没有收受任何好处。那位大师只说了一句话,“天下苍生就托付给你了。”小人正是为这一句话下跪。”
听到这话,刘统勋的好奇被勾起了。
“把画张开,我看看。”
一幅满是灾民景象的画卷徐徐展开,刘统勋的脸瞬间绿了。
画上夹着两行字——献图延清死,不献百姓死 。
延清正是刘统勋的字,也难怪他的脸色不好看了。
刘统勋走入马车放下帘子,“走!你这幅画老夫不会收的,快走!”
黄河汛兵见到这一幕,觉得事情估计是没戏了,起身打马向营地赶去。
车夫老木好奇开口,“老爷,那是什么画呀,我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赶紧走,别说了。”
刘统勋此刻只觉得脑子都不在自己的身上了,他儿子可是还没成家呢。
路上,刘统勋的马车被当街拦住,为首的正是之前的剃头匠。
“刘大人,坏了,老宋头死了!”
“什么!?”
当刘统勋走入老宋头的家,捡起火盆里还未燃尽的折子,那上面的谏言让他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老宋头,你怎么就走了呢?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问你呢。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我刘统勋最爱管别人闲事,你若有什么冤屈,自然会想到我刘统勋。你说得对,我刘某人是个有眼无珠之辈啊!”
坐在死者床上的刘统勋摸到了老宋头手里的秤砣,为解开疑惑他拿走了秤砣。
经历了老宋头的事情,刘统勋下定了决心,他让车夫老木快马加鞭赶上了黄河汛兵。
“小兄弟,还请等一等!这幅画,我刘统勋收下了。”
正当刘统勋返回自己府邸的时候,受到女诸葛柳含月指导的米汝成早已等候多时。
“沧翁,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哈哈,都说延清老弟额头上可以跑马,此话果然名不虚传呐。”
“常言道,理理发,刮刮脸,有点晦气也不显嘛。”
一番寒暄后,米汝成率先开口,他本就是刘统勋的知交好友,在官场上结为进退同盟也是十分合理。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帝登基自然也不例外。
米汝成直接开门见山:“延清啊,我怀疑乾隆朝的第一把火就在这仓场之中,不死人是不可能的了。之前向来没有查过仓的苗大人今天晚上通查了通辽继平两座粮仓,这样的事情可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有道是见招拆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过你我想到一块了,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瞒你的,请随我到书房来吧。”
两人来到书房坐下,刘统勋展开了手中画卷。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米汝成虽有些心惊,但还是想问老友干嘛收藏这幅画。
“不,法师不是让我收藏这幅画,而是想借我的手献给皇上。”
“可是……”
“我知道,献图延清死,不献百姓死。不可否认,当接到这幅图的时候,我是怕死的。”
“谁叫你是有名的诤臣呢,不找你找谁。”
米汝成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深得官场精髓的他不显山露水,可是给后人攒下了一大笔财富。
“那我就送,今晚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