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锋照山河·第二卷:谍影重重危机四伏》
1940年8月14日:《张啸林之死:保镖的“义愤之刃”》
一、沪上炎夏:杀机藏在蝉鸣里
1940年8月14日的上海,像一口密不透风的铁箱。从黄浦江吹过来的风,裹着水汽与煤烟,扑在人身上黏腻得发闷,连法租界街头的法国梧桐,叶子都蔫蔫地耷拉着,只有蝉在树梢拼了命地叫,声嘶力竭地撕扯着这座孤岛的寂静。
午后三点,法租界华格臬路(今宁海西路)216号的张公馆,正被一层看不见的紧张包裹。朱红大门外,两名穿黑绸短打的青帮门徒斜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勃朗宁手枪,眼神警惕地扫过过往的黄包车——自从上个月张啸林公开出任伪“上海青帮联合会副会长”,并帮日军强征了三次民粮后,公馆的守卫就加了三倍。
公馆深处的花园里,张啸林正躺在藤椅上纳凉。他光着膀子,露出松垮的肚皮,上面爬着几道浅疤(年轻时抢地盘留下的),手里摇着一把檀香扇,扇面上题着“江湖一霸”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是他自己写的。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冰镇绿豆汤,还有一个白瓷茶壶,壶里泡的是上好的龙井——这是日军宪兵队司令小林浅三郎昨天刚送的。
“爷叔,天太热了,要不要回屋里歇着?”一个穿灰色长衫的管家弓着腰上前,声音透着小心翼翼。他是张啸林的远房侄子张显贵,刚接管公馆的日常杂务,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花园西北角瞟——那里站着四个保镖,其中一个穿青色短打的,正是林怀部。
张啸林眯着眼,瞥了眼天上的毒日头,啐了口唾沫:“慌什么?老子在上海滩混了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热算个屁。”他端起茶壶,灌了一口,喉结滚动时,脖子上的金项链晃得刺眼——那是汪伪政府财政部长周佛海送的,据说足有半斤重。
林怀部站在阴影里,右手悄悄按在腰间的手枪上。枪是张啸林给的,勃朗宁m1900,说是让他“好好护院”,可此刻,枪身的冰凉透过衣料传过来,像一道寒意在他滚烫的皮肤上爬。他的左手攥得死紧,指甲嵌进掌心——昨天夜里,他又梦见了母亲,母亲躺在乡下的破床上,嘴唇干裂,喊着“粮食……粮食……”,最后气绝身亡。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喝着龙井、扇着檀香扇的汉奸造成的。
他是东北军的逃兵。1937年,部队被日军打散,他一路南下流落到上海,饿晕在张公馆门口,被张啸林捡了回来。张啸林看中他身手好,让他当了保镖,每月给两块银元——够他勉强糊口,却不够给病重的母亲买药。半年前,母亲咳得吐了血,他走投无路,在街头蹲着想哭,是一个穿蓝布衫的中年人递给他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沪西同仁诊所,可治咳喘”。
后来他才知道,那中年人是中共地下党的老周。诊所是地下党的秘密据点,老周不仅让医生免费给母亲治病,还偷偷塞给他钱,说“都是中国人,该帮的就帮”。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儿啊,别跟着张啸林那种人干坏事,要帮着好人,打日本人。”
昨天,老周通过交通员递来消息:“张啸林要帮日军运一批粮食去前线,那是老百姓的救命粮。”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怀部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他看着张啸林慢悠悠地端起绿豆汤,看着阳光照在他油光满面的脸上,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是这个人,勾结日军,强征粮食,害得无数百姓像他母亲一样饿死;就是这个人,在租界里作威作福,把中国人的脸丢给了日本人。
蝉鸣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一把刀子划破了午后的沉闷。林怀部深吸一口气,右手猛地拔出手枪,枪口稳稳地对准张啸林的后脑勺。
“张啸林!”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愤怒,“你投靠日本,残害百姓,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张啸林猛地回头,眼里满是惊愕,还没等他喊出“反了”,枪声就响了。“砰——”子弹穿透了他的颅骨,鲜血溅在藤椅的扶手上,像绽开一朵暗红色的花。张啸林的身体晃了晃,头歪向一边,手里的檀香扇“啪嗒”掉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花园里瞬间乱成一团。保镖们纷纷拔枪,嘶吼着围过来:“抓刺客!抓刺客!”
林怀部没有跑。他把枪扔在地上,高高举起双手,声音传遍了整个花园,也传到了公馆外的街上:“我杀他,是为国除害!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两名保镖扑上来,反剪住他的胳膊,粗糙的麻绳死死地捆住了他的手腕。他挣扎着抬头,看向法租界的方向——那里有老周的人,有令狐靖远的人,他知道,自己不会白死。
二、急报传沪:令狐靖远的第一重博弈
公共租界静安寺路123号,钟表店的阁楼里,令狐靖远正对着一张上海地图发呆。地图上,用红笔圈着张啸林公馆、傅筱庵办公处、76号总部三个点,旁边写着“八月锄奸优先级”。桌角的茶杯里,茶水已经凉透,像他此刻的心情——七月的技术战刚告一段落,八月的锄奸计划还在酝酿,可上海的局势,比这杯凉茶还要凉。
“处座!急报!”马河图的声音撞开阁楼的门,带着一身热气冲进来,脸上的汗珠顺着颧骨往下滚,“张啸林……张啸林在公馆里被人杀了!”
令狐靖远猛地抬头,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地图上,墨水晕开一小片黑渍,刚好盖在张啸林公馆的位置。“什么时候?谁干的?”他的声音很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按计划,锄奸张啸林至少还要准备半个月,怎么会突然出事?
“刚接到的消息,就在半小时前,法租界华格臬路张公馆。”马河图扶着桌沿,大口喘着气,“凶手是张啸林的保镖,叫林怀部,东北军出身,杀了人之后没跑,高喊‘为国除害’,现在被张公馆的卫队关在地下室里了。”
“林怀部?”令狐靖远皱起眉,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军统上海区的档案里,没有这个线人,也没有这个行动人员。“不是我们的人?”
“大概率不是。”马河图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刚从张公馆附近打探来的,林怀部是半年前被张啸林收留的,平时看着挺老实,没人知道他会动手。”
令狐靖远拿起纸条,上面是特工仓促记下的信息:林怀部,男,28岁,原东北军第53军士兵,1937年部队溃散后流窜至上海,1940年2月被张啸林聘为保镖,无不良记录,近期因母亲去世,情绪低落。
“母亲去世?”令狐靖远的指尖在这几个字上停了停,“什么时候去世的?死因是什么?”
“听说是上个月,在乡下,好像是……缺粮饿死的。”马河图补充道,“还有个消息,张公馆的人说,林怀部之前在沪西同仁诊所看过病,那诊所……”
“是老周的地下党据点。”令狐靖远接过话头,眼里闪过一丝明悟。他拿起桌上的密电本,翻到与老周联络的那一页,上面记录着四月营救老吴、七月联合捣毁电台站的内容——老周的手眼,果然比他想的还要快。
阁楼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蝉鸣声断断续续地飘进来。令狐靖远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看着街上匆匆走过的行人——有穿西装的洋人,有穿短打的青帮门徒,还有挎着菜篮的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警惕。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庆祝张啸林死了,而是搞清楚三件事:第一,林怀部与中共的联系到底有多深?是老周直接指使,还是只是受了些影响的个人行为?第二,76号和日军会怎么反应?会不会借此事大肆清剿抗日力量?第三,重庆方面要是知道林怀部可能与中共有关,会怎么想?会不会质疑他的跨党协作?
“马河图,你亲自去一趟法租界。”令狐靖远转过身,语气斩钉截铁,“第一,摸清林怀部的真实动机,确认他和中共的关系,别惊动老周的人;第二,盯着张公馆的动静,看他们会不会把林怀部交给76号或日军;第三,联系王贵,让他通过巡捕房的关系,给林怀部‘特殊照顾’,别让他在地下室里被折磨死。”
“明白!”马河图立正敬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令狐靖远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递给她,“带上这个,遇事别冲动,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信息,不是冲突。”
马河图接过枪,揣进腰间,转身消失在阁楼的楼梯口。
令狐靖远重新坐回桌前,拿起那张被墨水弄脏的地图,手指在张啸林公馆与沪西同仁诊所之间画了一条线。他想起四月和老周在咖啡馆见面时,老周说的话:“抗日不分党派,只要能除汉奸、打鬼子,我们就可以合作。”当时他以为,这种合作是基于共同利益的默契,可现在看来,老周的布局,比他更隐蔽,也更果决。
“夜莺,”他对着楼下喊了一声。
夜莺很快上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刚截获的76号电文:“处座,李士群已经接到消息,正在调菊水别动队去张公馆,说是要‘彻查刺客背后的势力’。”
令狐靖远接过电文,上面的字迹潦草,能看出发报人的慌乱:“……张逆啸林遇刺,疑为军统或共党所为,即刻率队封锁华格臬路,提审刺客林怀部……”
“看来,李士群是想借机生事。”令狐靖远把电文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通知下去,所有在外的特工立即撤回安全屋,避免与76号正面接触。另外,给老周发一封密电,就问他‘家事处理妥否,需不需要搭把手’。”
夜莺点点头,转身去发报了。
阁楼里又剩下令狐靖远一个人。他拿起桌角的茶杯,喝了一口凉茶,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喉咙。他知道,一场新的博弈已经开始——对手不仅是76号和日军,还有重庆的猜忌,甚至是自己人与自己人的默契边界。而林怀部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注定要在上海的“孤岛”上,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三、租界暗查:从“个人义愤”到“跨党暗线”
下午五点,法租界华格臬路附近,一辆破旧的黄包车停在街角的树荫下。拉车的是军统特工小宋,脸上抹着灰,穿着打补丁的短衫,看起来和普通的黄包车夫没两样。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着张公馆的大门。
公馆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听说了吗?张啸林被他的保镖杀了!”“真的假的?那保镖胆子也太大了!”“杀得好!那汉奸早就该杀了,多少百姓因为他没饭吃!”
人群里,混着几个便衣——有76号的特工,有日军的宪兵,还有法租界的巡捕。他们眼神凶狠地盯着议论的百姓,时不时上前推搡几句:“少废话!散开!散开!”
小宋拉着黄包车,慢慢凑近人群,耳朵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这时,一个卖西瓜的小贩推着车经过,走到黄包车旁边时,低声说了一句:“西边巷子,第三个门。”
小宋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拉着车,拐进了西边的巷子。巷子很深,两边是斑驳的砖墙,墙角堆着垃圾,散发着霉味。第三个门是一扇虚掩的木门,小宋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天井,马河图正站在天井里抽烟。
“怎么样?”马河图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张公馆里戒严得厉害,卫队把地下室守得死死的。”小宋压低声音,“我听一个做饭的老妈子说,林怀部被捆在地下室的柱子上,没被打,但是不给水喝。张显贵已经派人去联系76号了,估计今晚就会把人交过去。”
“76号的人到了吗?”
“到了,在公馆外的街上设了岗,不让外人靠近。”小宋顿了顿,又说,“还有个情况,我在诊所附近打听了,林怀部的母亲确实是上个月饿死的,他去同仁诊所的时候,是一个姓周的医生给看的病,那医生……就是中共地下党的老周。”
马河图皱起眉:“确定是老周?”
“确定,诊所的护士偷偷跟我说的,那医生平时不怎么出诊,就专门帮一些‘特殊人物’看病。”小宋补充道,“还有,林怀部母亲下葬的时候,有个穿蓝布衫的中年人去送过花圈,模样和我们之前掌握的老周的画像很像。”
马河图没说话,走到墙边,用手指在墙上画着什么——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林怀部,老周,同仁诊所,母亲饿死,张啸林的粮食统制……这些线索串起来,事情的脉络已经很清晰了:林怀部的刺杀,不是一时冲动的“个人义愤”,而是有中共在背后推动的“锄奸行动”——老周通过治病、接济,打动了林怀部,再通过暗示,点燃了他对张啸林的仇恨,最终促成了这场刺杀。
“看来,老周是抢在我们前面动手了。”马河图叹了口气,转身对小宋说,“你再去一趟同仁诊所,悄悄盯着,看老周有没有什么动作。我去联系王贵,让他想办法拖延一下,别让76号把林怀部接走。”
小宋应了声,转身离开了天井。
马河图走出巷子,重新混入人群,朝着法租界巡捕房的方向走去。路上,他心里盘算着:老周这么做,固然是为了锄奸,但也难免有抢功之嫌——毕竟,令狐靖远已经把张啸林列为八月锄奸的首要目标。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住林怀部——一旦林怀部落到76号手里,经不住严刑拷打,把老周供出来,不仅会暴露中共在上海的一批联络点,还会牵连到军统与中共的协作,到时候,重庆那边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走到巡捕房门口,马河图看到王贵正站在门口抽烟,脸上愁云密布。看到马河图,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拉着他躲进旁边的小巷。
“马老弟,你可来了。”王贵的声音压得很低,“张显贵刚才来巡捕房了,让我们派人去‘护送’林怀部去76号,我找了个借口拖延了,说‘需要向上级汇报’,但估计拖不了多久。”
“王哥,麻烦你再想办法拖几个小时,至少拖到深夜。”马河图看着他,语气诚恳,“林怀部不能落入76号手里,他知道一些事,一旦招供,后果不堪设想。”
王贵皱起眉:“我怎么拖?76号的人就在张公馆外等着,李士群的命令,我敢违抗吗?搞不好连我自己都得搭进去。”
“我知道为难你。”马河图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塞进王贵手里,“这是一点心意。你可以找个理由,比如‘法租界的治安需要维护,张公馆周围人太多,怕出乱子,等天黑了再转移’。76号的人虽然横,但在法租界,多少还是要给你几分面子。”
王贵掂了掂手里的银元,叹了口气:“行,我试试。但我只能拖到半夜十二点,过了这个点,李士群的人肯定会硬闯。”
“够了,谢谢你。”马河图拍了拍他的肩膀。
离开巡捕房,马河图立即用街头的公用电话给令狐靖远打了个电话,把调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了。电话那头,令狐靖远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知道了。你在张公馆附近盯着,深夜十二点,行动组会过去,我们连夜把林怀部救出来。”
“救出来之后呢?”马河图问,“送去哪里?重庆那边要是知道了,问起来怎么说?”
“送去公共租界的安全屋,先藏起来。”令狐靖远的声音很沉,“至于重庆……就说是‘民间义士自发锄奸,我等不忍其被汉奸报复,出手营救’,绝口不提中共。”
马河图明白了——令狐靖远这是要打“擦边球”,既保住了林怀部这个“锄奸英雄”,又避免了重庆的猜忌,同时还卖了老周一个人情。这盘棋,下得真够险的。
四、深夜营救:公馆地下室的生死竞速
八月的上海,深夜十二点的法租界,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华格臬路的街灯,被拉得长长的,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公馆的大门紧闭,门口的76号特工已经换了一批,一个个打着哈欠,眼神却依旧警惕地盯着过往的行人。
公馆后院的墙角,阴影里藏着五个人——马河图和四名行动组的特工。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握着上了膛的手枪。马河图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针刚好指向十二点。
“按计划来。”他低声说,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小张、小李,你们去正门吸引注意力,扔个烟雾弹,别伤人;小王、小刘,跟我从后院翻墙进去,直奔地下室。”
四名特工点点头,悄无声息地分开。小张和小李猫着腰,朝着正门的方向摸去;马河图则带着小王、小刘,走到后院的墙角下。墙角的围墙有三米多高,上面插着碎玻璃,但这难不倒他们——行动组的特工,个个都是攀爬的好手。
小刘从怀里掏出一把铁钩,甩出去,勾住围墙顶部的砖缝,用力拉了拉,确认牢固后,率先爬了上去。他趴在围墙上,观察了一下院内的情况——后院里只有一个巡逻的保镖,正打着灯笼,慢悠悠地走着。
“左边有个保镖,灯笼照过来的时候,别出声。”小刘低声说,从围墙上跳了下去,落地时像猫一样轻。
小王跟着跳了下去,然后是马河图。三个人贴着墙根,慢慢朝着地下室的方向移动。地下室的入口在厨房旁边,是一个铁盖的地窖口,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巡逻的保镖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灯笼的光在地上晃来晃去。马河图三人赶紧缩到墙角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保镖走到厨房门口,停下脚步,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身往回走。
“就是现在!”马河图低喝一声,猛地冲了过去。小王从怀里掏出一把万能钥匙,插进大锁里,飞快地转动着。“咔哒”一声,锁开了。
小刘掀开铁盖,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息从地下室里涌上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马河图第一个跳了下去,落地时,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地下室里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林怀部被捆在一根柱子上,头歪向一边,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林怀部?”马河图低声喊了一句。
林怀部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谁?”
“自己人,来救你出去的。”马河图走过去,掏出匕首,割断了捆在他身上的麻绳。麻绳勒得太紧,林怀部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印,一动就钻心地疼。
“快,跟我们走!”小王扶着林怀部,就要往出口走。
就在这时,地面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闯进后院了!”“快,去地下室看看!”
是76号的特工发现了!马河图心里一紧:“快走!”
四个人刚走到地下室入口,就听到头顶上传来脚步声。小刘举枪对准入口,喊道:“快上来!”
马河图推着林怀部往上爬,小王跟在后面。就在林怀部的脑袋探出地面时,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砰”地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卧倒!”马河图大喊一声,把林怀部按回地下室。
头顶上的76号特工已经围了过来,枪声不断地响着,子弹像雨点一样落在地下室的入口处。小张和小李在正门扔了烟雾弹,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但还是有不少特工冲了过来。
“小刘,掩护!”马河图喊道,从怀里掏出一颗手榴弹,拉掉引线,朝着地面上扔了过去。“轰隆”一声巨响,烟雾弥漫,特工们的枪声暂时停了下来。
“快走!”马河图抓住这个机会,推着林怀部爬上了地下室入口。小王和小刘跟在后面,四个人朝着后院的围墙跑去。
巡逻的保镖已经被爆炸声惊醒,提着灯笼追了过来,嘴里喊着:“抓刺客!别让他们跑了!”
马河图回头开了一枪,子弹打在灯笼上,灯笼“呼”地着了火,保镖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四个人跑到围墙下,小刘再次扔出铁钩,勾住砖缝。“快爬!”马河图推着林怀部往上爬。林怀部的手腕疼得厉害,但他还是咬牙爬了上去,翻出了围墙。
小王和小刘也跟着翻了出去。最后是马河图,他刚爬上围墙,就感觉到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后背飞了过去,划破了衣服,露出一道血痕。
“别管我,快走!”马河图从围墙上跳下来,捂着后背,跟着众人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巷子里,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在等着了。司机看到他们,赶紧打开车门:“快上车!”
四个人钻进车里,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轿车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消失在法租界的夜色里。
车后座上,林怀部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他解开脸上的黑布,看着马河图,眼里满是感激:“多谢你们……你们是令狐靖远先生的人吧?”
马河图点点头,没说话——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76号的人肯定已经开车追上来了。
轿车一路狂奔,穿过法租界,进入公共租界。公共租界的巡捕看到这辆车,只是瞥了一眼,没有阻拦——王贵已经打过招呼,今晚有“特殊行动”,巡捕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车子最终停在静安寺路附近的一条小弄堂里,这里是军统的一个秘密安全屋。马河图带着林怀部下了车,走进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房子。
房子里,令狐靖远正坐在客厅里等他。看到林怀部,他站起身,伸出手:“林先生,辛苦了。”
林怀部愣了一下,然后握住他的手:“您就是令狐靖远先生?老周……老周先生常提起您。”
令狐靖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老周是个好人。林先生,你杀了张啸林,是立了大功,但是上海现在太危险,76号和日军肯定会到处找你,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送你去香港,那里安全。”
林怀部摇摇头:“我不去香港。我想回苏北,找新四军,跟着他们打日本人。”
令狐靖远明白了——林怀部的心,已经偏向中共了。也好,送他去新四军,既成全了他,也卖了老周一个人情。“可以。”他点点头,“我会联系老周,让他安排人送你去苏北根据地。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林怀部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老周,想起了刚才在地下室里的生死一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汉奸杀了,母亲的仇报了,接下来,该为国家做点实事了。
五、后续布局:模糊边界的舆论先手
第二天清晨,上海的报纸摊炸开了锅。《申报》《新闻报》的头版,都用大大的黑体字写着:“汉奸张啸林公馆遇刺,义士林怀部为国除害”。报道里,详细描述了林怀部刺杀张啸林的经过,把他塑造成了一个“为民请命、不畏强权”的英雄,却对他的背景只字不提,只说是“民间义士”。
这些报道,自然是令狐靖远安排的。他通过军统控制的秘密印刷所,连夜印了大量的报纸,清晨时分,让报童们在上海的街头巷尾分发。他要先把“林怀部是锄奸英雄”的形象立起来,让百姓们记住这个名字,这样一来,76号就算想报复,也得掂量掂量民心。
76号总部,李士群看着手里的报纸,气得把杯子摔在地上。“废物!都是废物!”他对着手下的特工怒吼,“一个林怀部,就让你们给弄丢了?还让他成了英雄?你们脸呢?”
特工们低着头,不敢说话。昨天深夜,他们在张公馆搜了一夜,连林怀部的影子都没找到,只在地下室里发现了一截被割断的麻绳。
“查!给我往死里查!”李士群的脸涨得通红,“林怀部肯定是被军统或者共党救走了!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还有,把张啸林的残余势力都动员起来,让他们去街上搜,谁能抓到林怀部,赏银元一百块!”
特工们纷纷应着,转身跑了出去。
李士群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张啸林死了,自己在影佐祯昭面前没法交代——张啸林是他拉过来投靠汪伪的,现在被人杀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更让他生气的是,令狐靖远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人,还搞了这么一出“舆论战”,把林怀部捧成了英雄,这是明摆着和他作对!
“令狐靖远……你给我等着。”李士群咬着牙,眼里满是凶光,“我不把你扒层皮,就不姓李!”
而此刻,公共租界的钟表店里,令狐靖远正看着报纸,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马河图走进来,递给他一杯热茶:“处座,老周派人来了,说感谢我们救了林怀部,还说……林怀部已经安全送到浦东的交通线了,明天就出发去苏北。”
“知道了。”令狐靖远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重庆那边有消息吗?”
“戴老板来电了,说‘民间义士锄奸,沪区处置得当,甚慰’。”马河图笑着说,“还问要不要给林怀部发个嘉奖令。”
“不用了。”令狐靖远摇摇头,“就让他做个‘民间英雄’吧,太高调了,反而容易出事。通知下去,所有参与营救的特工,都给三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马河图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阁楼里,令狐靖远放下报纸,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亮线。他知道,张啸林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傅筱庵,还有76号,还有无数的汉奸和日军,等着他去对付。而这场“低调营救”,不仅保住了一个锄奸英雄,更平衡了重庆、中共、76号三方的势力,为八月的后续行动,铺好了路。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八月行动总结》的草稿上,写下了第一句话:“八月十四日,民间义士林怀部刺杀汉奸张啸林,我部为护义士,连夜出手营救,顺利转移至安全地带……”
本章小注
1. 虚构情节说明:
- 刺杀场景的细节刻画:包括张啸林纳凉时的状态(摇檀香扇、喝龙井、油光满面的神态)、林怀部的心理活动(母亲临终画面的闪回、拔枪前的深呼吸)、枪声响起后的环境反应(蝉鸣的尖锐、保镖的慌乱嘶吼),均为虚构。旨在通过具象化的场景与心理描写,强化“义愤锄奸”的情感张力,避免事件叙述的扁平化。
- 营救行动的完整流程:如行动组的分工(正门烟雾弹牵制、后院翻墙潜入)、地下室的环境细节(潮湿气息、血腥味、铁盖锁具)、与76号特工的交锋(烟雾弹掩护、手榴弹爆破、后背擦伤的惊险),均为虚构。旨在以“生死竞速”的动作戏增强章节节奏感,贴合网络小说“快节奏、有爆点”的核心需求。
- 令狐靖远的舆论布局与话术设计:包括连夜安排报纸造势、对重庆汇报时“绝口不提中共”的话术(“民间义士自发锄奸”)、拒绝戴笠嘉奖令的考量,均为虚构。旨在凸显其“情报官的平衡术”,既达成跨党协作的隐性成果,又规避上层猜忌,深化人物“冷静多谋”的核心人设。
- 林怀部与中共的关联细节:如老周通过同仁诊所接济、母亲下葬时的花圈暗示、刺杀后主动要求前往新四军根据地,均为虚构。旨在构建“跨党隐性协作”的暗线,既符合国共1940年江南协作的大背景,又为后续交通线转移等剧情埋下伏笔。
2. 史实参照:
- 张啸林遇刺的核心史实:1940年8月14日,张啸林在上海法租界华格臬路公馆被保镖林怀部枪杀,林怀部高喊“为国除害”后被捕,参考《上海黑帮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89-192页;《军统锄奸档案》(中国档案出版社2010年版)第195-197页。
- 林怀部的基本背景:东北军溃散士兵出身,1940年被张啸林聘为保镖,因个人恩怨(克扣工资、打骂)及民族大义刺杀张啸林,参考《民国人物传·张啸林》(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45-348页。
- 青帮与76号的勾结关系:张啸林投敌后,与李士群的76号往来密切,协助搜捕抗日分子、强征物资,参考《上海青帮与日伪关系史》(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第189-193页。
- 1940年上海租界的舆论环境:军统与中共均通过秘密印刷所、地下报纸发布抗日内容,利用“锄奸事件”引导民心,参考《孤岛舆论战:1937-1941年上海抗日宣传史》(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14-21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