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顶,蚀魂之风依旧呼啸。
林辰站在原地,良久才平复下激荡的心绪。崖底花海、白衣女子、彼岸低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消失得也太快,留下无数谜团。
他摊开手掌,寂灭之钥静静躺在掌心,那道新增的、细微的紫色眼状纹路若隐若现,证明着方才的经历并非虚幻。那白衣女子是谁?与冥主是何关系?她口中的“彼岸”又是指向何处?
这些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厄运骰子最后的剧烈警示让他明白,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去探寻那些过于深层的秘密。当务之急,依旧是摆脱无瞳之眼的追踪,找到渡过冥河的方法。
他将寂灭之钥小心收好,再次拿出了冥河遐思图残卷。
根据图卷指示,断魂崖之后,下一处地标是“泣血滩”。图卷上对泣血滩的描绘比断魂崖稍微详细一些,是一片暗红色的河滩,旁边标注着“冥河支流在此回旋,水势稍缓,或有渡河之机”。
“或有渡河之机……”林辰咀嚼着这句话。这意味着泣血滩可能存在天然的渡口,或者像亡魂隘口那样,有特殊的“舟”存在。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断魂崖绵长,泣血滩位于其下游某处。他需要沿着崖顶,朝着冥河水流的方向移动。
不再犹豫,林辰收敛气息,开始沿着断魂崖边缘,向下游方向行进。他不敢再轻易靠近崖边,生怕再次被卷入类似花海那样的诡异空间。方才的经历让他对这片冥河边缘之地更加敬畏。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冥河侵蚀的痕迹。崖壁上有时会出现巨大的裂缝,从中涌出浓郁的死寂气息;一些地方散落着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苍白骨骼,骨骼上残留着被冥河水侵蚀的孔洞;他甚至远远看到一队半透明的、穿着古老服饰的亡魂,排着队,无声无息地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路径走向崖边,然后纵身跃下,消失在雾气之中,仿佛那是他们既定的归宿。
这些都是冥河生态的一部分,光怪陆离,又透着令人心悸的秩序。
林辰小心地避开所有异常的点,依靠纳厄指环对环境中厄运和异常能量的感知,以及厄运骰子偶尔的提示,选择相对“安全”的路径。
如此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地势开始缓缓向下倾斜,断魂崖的峭壁逐渐变得平缓,最终融入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越往前走,这股味道越是浓重。
同时,林辰注意到,脚下的土地颜色开始发生变化,从原本的暗红色,逐渐加深,变成了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褐色。周围的岩石也呈现出相同的色调,仿佛被鲜血浸染了无数岁月。
他知道,泣血滩快到了。
他放慢脚步,更加警惕。按照残卷描述和之前的经验,这种地标性的地方,往往伴随着独特的危险。
当他终于走出河谷的入口,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前方是一片极为开阔的河滩,河滩的沙土呈现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真正如同浸透了鲜血。一条比在断魂崖底所见宽阔数倍的冥河支流,在此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湾,水流相对平缓,但颜色更加深沉,近乎墨黑,水面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灰败雾气。
然而,吸引林辰目光的,并非这冥河本身,而是河滩上的景象。
在暗红色的沙滩上,竟然零星分布着数十个“人”!
他们或站或坐,或蹲或卧,形态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全都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些看起来像是古代的修士,有些则像是近代的冒险者,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类似林辰所在世界的衣物。
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也没有亡魂的灵体波动,就像是一具具被抽空了所有内在的躯壳,被永恒地定格在了这片血色的河滩上。
他们的表情也各不相同,有的惊恐,有的茫然,有的带着诡异的微笑,有的则是一片空白。
林辰心中凛然。这些就是试图在此渡河,或者仅仅是踏足此地的失败者?
他不敢贸然靠近,远远观察。同时,他怀中的厄运骰子传来了持续的、低强度的警示,表明这片河滩潜藏着广泛的危险。纳厄指环则反馈,这里的“厄运”浓度极高,并且带着一种“凝固”和“停滞”的特性。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静止的“人”,试图寻找线索。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河滩边缘,靠近冥河水的地方。
在那里,有一个身影,似乎与其他静止的“人”有些不同。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背影,他并非完全静止,而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脚,似乎想要迈入冥河之中。但他的动作慢到了极致,仿佛被放慢了千百倍,抬脚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已经持续了无数年,而且可能还要持续无数年。
时间凝滞?
林辰倒吸一口凉气。这片泣血滩的恐怖之处,在于它能扭曲时间,将闯入者永远地定格在某个瞬间?
他立刻打消了直接踏上河滩的念头。必须找到正确的方法。
他再次展开冥河遐思图残卷,仔细查看关于泣血滩的部分。除了那句“或有渡河之机”外,图卷上还在泣血滩的某个位置,标注了一个小小的、不太起眼的符号,那符号的形状……像是一艘简笔画的小船,旁边还有几道代表水波的线条。
渡口?或者“舟”的位置?
林辰精神一振,仔细比对图卷和现实河滩的布局。根据图卷上符号的相对位置,它应该位于河滩的上游方向,靠近回水湾顶端的一处突出部。
他抬头望去,在那个方向,河滩边缘似乎有几块巨大的、颜色更深的暗红色礁石。
目标明确,但如何过去是个问题。直接穿越河滩显然不行。
林辰观察着河滩与河谷边缘接壤的地方。那里并非直接是陡峭崖壁,而是一片布满嶙峋怪石和稀疏枯草的斜坡。或许可以尝试从斜坡上绕过去,尽量不踏足那片诡异的血色沙地。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他紧贴着斜坡的上缘,小心翼翼地在怪石间跳跃穿梭,目光紧紧锁定下游那几块巨大的礁石,同时分神留意着脚下,确保自己不会失足滑落到河滩范围。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得更清楚了。那几块礁石确实巨大,其中最大的一块,形状有些奇特,顶部较为平坦,隐约能看到上面似乎刻画着什么图案。
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靠近那几块礁石的河滩上,静止的“人群”中,有一个身影的服饰,让他感到一丝眼熟。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袖口绣着一个模糊眼睛图案的人!
无瞳之眼的成员?他们也有人折损在这里?看那静止的姿态,恐怕已经不知被困在此地多久了。
林辰心中冷笑,这组织果然也对冥河有所图谋,并且同样在此地付出了代价。
他不再分心,加快速度,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那几块巨大礁石的下方。他选择从礁石背对河滩的一面攀爬,避免直接暴露在河滩的诡异力场中。
很快,他爬上了那块最巨大的、顶部平坦的礁石。
礁石顶部大约数丈见方,表面打磨得相对平整,中央果然刻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那是一个圆形的法阵,法阵的核心,正是一艘抽象的、头尾翘起的小舟图案!与小舟图案相连的,是许多扭曲的、如同水流般的符文。
而在法阵的旁边,还刻着几行古老的文字,林辰辨认了一下,大意是:
“以魂为引,以念为舟,渡冥河者,需付代价。”
“踏足此阵,心念彼岸,自有接引。”
“切记,心念不纯,永堕滩涂。”
(第八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