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魂峡谷的阴风,并非寻常气流,而是裹挟着无数破碎魂灵哀嚎的蚀骨寒流。它们如同无形的冰锥,穿透衣物,直刺骨髓,甚至试图钻入识海,搅乱心神。林辰站在索桥的这一端,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赤身裸体地暴露在这片魂殇之风中,那源自寂灭尸骸的隐痛被再次勾起,阵阵眩晕袭来。
他强行稳住心神,将【寂灭亲和】运转到极致,周身仿佛覆盖上一层极淡的、与环境同频的灰色薄膜,这才将那直击灵魂的寒意削弱了几分。他低头看向桥下,深渊不见底,只有翻滚的、如同实质的黑暗,仿佛隐藏着某种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兽。那几条横跨峡谷的索桥,在狂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腐朽的木板间隔很大,下方就是万丈虚无。
怀中的厄运骰子滚烫如火炭,指引的意念几乎化为实质的拉扯,催促着他踏上这通往对面不祥之地的唯一路径。
“主人,桥体结构强度堪忧,能量场干扰严重,我的仪器……几乎失灵了!”弗兰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中的探测仪屏幕上一片雪花,指针疯狂旋转。
骸骨卫士没有任何犹豫,它眼眶中的魂火锁定对岸,率先踏上了最近的一条索桥。它的骨骼沉重,每一步都让整个桥身剧烈晃动,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林辰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脚踩在腐朽的木板上,发出“咯吱”的脆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他必须将部分灵力灌注双脚,才能稳住身形,对抗那无所不在的吸力和狂风。弗兰肯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行。
红衣新娘依旧飘浮在最后,她那身血红的嫁衣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竟显得异常稳定,狂风似乎刻意绕开了她,连脚下摇晃的索桥在她靠近时都会诡异地平稳一瞬。
然而,裂魂峡谷的危险,远不止于此。
就在他们行至索桥中段,最是进退两难之时——
“桀——!”
刺耳的尖啸声陡然从两侧陡峭的岩壁洞穴中响起!数十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它们有着类似人形的干瘪躯体,皮肤是暗沉的石灰色,背后生长着破烂的、如同蝠翼般的膜翅,手脚末端是闪烁着寒光的利爪!
石像鬼!而且是受到峡谷混乱能量侵蚀、陷入永久疯狂的石像鬼群!
它们的目标明确——索桥上的活物与亡灵!它们猩红的眼中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
“敌袭!”林辰瞳孔一缩,厉声喝道。他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瞬间调动起来,精神力高度集中,厄运的感知如同蛛网般撒向扑来的石像鬼群。
骸骨卫士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魂火炽烈燃烧,【不屈战意】瞬间激发!它不再顾及桥身的摇晃,骨刀挥舞成一片森白的死亡风暴,迎向最先扑来的几只石像鬼!
“锵!锵!锵!”
利爪与骨刀碰撞,爆发出刺眼的火星!石像鬼的力量极大,而且身躯坚硬,骸骨卫士的骨刀砍在它们身上,竟只能留下深深的斩痕,难以一击毙命!同时,更多的石像鬼从四面八方扑来,利爪撕扯,蝠翼拍打,带起强烈的气流,让索桥摇晃得更加厉害!
林辰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他灵力微弱,无法支撑强力法术,【衰败之指】消耗巨大且需要时机。他只能全力运转厄运引导!
——锁定那只试图从侧面偷袭骸骨卫士的石像鬼!让它翅膀痉挛!
心中意念刚落,那只正振动膜翅、利爪即将抓向骸骨卫士后颈的石像鬼,右侧翅膀猛地一抽,动作瞬间变形,利爪擦着骸骨卫士的肩胛骨划过,只在骨骼上留下几道浅痕。骸骨卫士反应极快,反手一刀,直接将这只失衡的石像鬼劈下了深渊!
——让那三只试图同时攻击我的,互相撞击!
三只俯冲而下的石像鬼,在最关键的瞬间,仿佛计算错了彼此的距离和速度,“嘭”地一声撞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嘶鸣,翻滚着向下坠落!
林辰的大脑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机器,高速分析着每一只石像鬼的动作轨迹,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可以被厄运放大的破绽。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太阳穴突突直跳,灵魂的隐痛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逐渐加剧。
这就像在万丈高空的钢丝上,同时下着一盘以生命为赌注的盲棋!每一次成功的引导,都让他心神俱疲。
弗兰肯则完全帮不上忙,他只能死死抱住一根主锁链,避免自己被晃下去,偶尔发出惊恐的尖叫。
战斗异常惨烈。骸骨卫士身上已经增添了数十道深深的爪痕,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裂纹,但它越战越勇,【不屈战意】让它的攻击力和骨骼硬度都在缓慢提升,骨刀挥舞间,终于开始有石像鬼被斩断肢体,哀嚎着坠落。
但石像鬼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极其狡猾,开始重点攻击索桥本身!利爪和牙齿疯狂地啃噬着腐朽的木板和锈蚀的锁链!
“咔嚓!”一块巨大的木板在林辰前方不远处,被两只石像鬼合力抓碎,露出下面令人眩晕的虚空!
桥,要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默跟随的红衣新娘,再次动了。
她依旧没有上前参战,甚至没有看向那些疯狂的石像鬼。
她只是微微抬起了那只纤细苍白的手,对着索桥下方,那翻滚着无尽黑暗的深渊,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就在她手掌按落的瞬间,整个裂魂峡谷,那无所不在、蚀魂销骨的阴风,骤然停止了!
不,不是停止,是……凝固了!
仿佛时间本身在这一刻被冻结!所有扑击中的石像鬼,动作全都僵在半空,保持着各种狰狞的姿势,它们猩红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与……恐惧!
连那咆哮的深渊,翻滚的黑暗,都仿佛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卷。
只有林辰、骸骨卫士和弗兰肯还能活动,但他们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超越理解的现象惊呆了。
这静止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下一刻,凝固的阴风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百倍的力量,轰然反向席卷!目标不再是索桥,而是那些被定格在空中的石像鬼!
“噗噗噗噗——!”
如同被无数无形的巨锤击中,那数十只石像鬼连惨叫都没能发出,身躯就在反向席卷的恐怖阴风中瞬间解体,化为最细微的石粉与灵魂碎片,被狂风裹挟着,彻底湮灭在深渊之中!
索桥,终于停止了剧烈的摇晃。只剩下桥身本身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峡谷中死一般的寂静。
红衣新娘缓缓放下了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周身的“能量沉寂”感似乎又浓郁了一分,那血红的嫁衣颜色,也仿佛黯淡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林辰站在原地,大口喘息,心脏还在疯狂跳动。他看着红衣新娘,又看了看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峡谷上空,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充斥心头。
这就是她的力量?言出法随?规则改写?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和评估,在这一按之下,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走……快走!”弗兰肯带着哭腔喊道,指着对面,“桥……桥快撑不住了!”
林辰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与骸骨卫士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冲过了剩余索桥。
踏上对岸坚实(相对而言)地面的那一刻,他几乎虚脱。回头望去,那条承载了他们过来的索桥,在失去了红衣新娘那诡异力量的维持后,终于在几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中,从中崩断,大片的桥体带着锁链和木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他们,没有退路了。
而怀中的厄运骰子,指引的意念前所未有的强烈,直指这片区域最深处,一个散发着浓郁死寂与不祥的……巨大洞穴入口。
林辰望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洞穴,感受着骰子传来的灼热与渴望,又看了一眼身旁气息似乎又内敛了几分的红衣新娘。
前路,是骰子渴望之物,亦是绝险之地。
(第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