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静语仙兰的庇护区域,绝对的死寂再次将林辰包裹。但这一次,他的心境已然不同。与玉骨守陵者的短暂交集,尤其是成功制造“净秽音弹”击溃灰影群的经历,让他对自身力量的运用,特别是厄运、寂灭与外界环境的互动,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他依旧维持着警惕,纳厄指环持续感知着周围,亵渎祭司之杖也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场“噪音风暴”的余威尚存,或许是玉骨守陵者无形中散发的气息震慑,他接下来在无声林中的行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再未遇到任何灰影猎杀者的骚扰。
按照玉骨守陵者指引的西行方向,林辰在绝对的寂静中跋涉了将近一日。周围的骨白色树木逐渐稀疏,地势开始缓缓升高,空气中那股剥夺声音的诡异规则力量也在逐渐减弱。终于,在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的山坡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站在了一处高地的边缘,前方是一条巨大、深邃的峡谷。峡谷两侧的岩壁并非寻常土石,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血红色,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凝固了无数岁月。岩壁之上,随处可见巨大而惨白的骨骸嵌入其中,有些是兽类,有些则呈现出类人的形态,它们以各种扭曲挣扎的姿态被永恒定格,构成了一幅残酷而宏大的死亡壁画。
这就是——血骨隘口。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与煞气,混合着各种混乱、暴戾的能量波动,从峡谷深处扑面而来。即使相隔甚远,林辰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无数厮杀与亡魂的怨念。这里的“厄运”浓度,比腐烂沼泽和无声林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更加狂暴、更加直接。
而在峡谷的入口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地方,竟然矗立着一座简陋、粗犷,却规模不小的营地!
营地由各种巨石、兽骨和粗糙的原木搭建而成,风格野蛮,充满了力量感。营地外围设有简陋的拒马和哨塔,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形态各异的身影在其中活动。有高达三米、肌肉虬结的蛮族战士;有身材矮小、却眼神狡黠的地精商贩;有笼罩在兜帽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亡灵法师;甚至还有一些半人半兽、或者完全非人形态的奇异种族。
万族战场!这里才是真正万族汇聚、争斗不休的前沿地带!
林辰心中凛然。与这里相比,冥河对岸的腐烂沼泽和无声林,简直就像是新手保护区。
他收敛自身气息,小心地靠近营地。营地并没有严格的守卫,只有一个抱着骨棒打盹的食人魔靠在入口旁边,对进出的人(或者说各种族)爱搭不理。
林辰混在几个刚从峡谷方向回来、身上带着伤和血腥气的蜥蜴人身后,轻易地进入了营地内部。
营地内部嘈杂而混乱。各种语言、嘶吼、叫卖声、武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与之前无声林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血腥味、劣质酒水以及各种奇怪香料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快速扫视着周围。营地中央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搭建着一个高大的石台,石台周围聚集了最多的人,喧哗声也最为鼎沸。石台之上,两名不同种族的战士正在激烈搏杀,一方是手持巨斧的牛头人,另一方则是挥舞着链锤的、皮肤覆盖着鳞片的鱼人。每一次武器的碰撞都激起火花和怒吼,引得台下观众阵阵狂热的嚎叫。
“打!打死那个湿漉漉的杂碎!”
“牛头人顶住!劈了他!”
“下注了下注了!鱼人勇士三招内解决战斗!”
这里竟然还有擂台?林辰微微皱眉。
他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先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默默观察,同时倾听着周围的交谈,试图获取信息。
“……妈的,这趟进隘口亏大了,就捡到几块破烂矿石,差点被那群发疯的骸骨狼啃了……”
“……听说‘黑锋’小队在峡谷深处发现了一处古代遗迹,捞了不少好东西……”
“……三天后的‘血擂’,听说‘碎颅者’莫格要上场,他的赔率现在是一赔三……”
“……最近无瞳之眼的杂碎活动很频繁,好像在找什么人……”
“……冥河对岸好像也不太平,有几个从那边过来的家伙说,看到了很邪门的东西……”
各种零碎的信息涌入林辰耳中。他大致了解到,这血骨隘口是通往万族战场更深处的一个关键通道,里面充满了危险,但也蕴藏着机遇(遗迹、矿产、猎杀强大魔物)。这座营地是各方势力在此设立的临时据点,鱼龙混杂。而那个擂台,被称为“血擂”,似乎是解决争端、扬名立万甚至是获取资源的一种重要方式。
无瞳之眼果然也将触角伸到了这里,并且似乎在加大搜寻力度。
就在这时,营地中央的石台上分出了胜负。那牛头人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终于破开了鱼人的防御,将其连人带锤劈成了两半,鲜血和内脏溅了一地。台下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和咒骂。
一名穿着华丽(相对营地风格而言)、像是主持人的地精跳上石台,踩在血泊中,尖着嗓子喊道:“胜利属于强大的‘血蹄’!下一场,由来自暗影沼泽的‘毒牙’对阵来自熔岩山脉的‘炎拳’!想要下注的抓紧时间!”
趁着人群的注意力被新的对决吸引,林辰打算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仔细研究一下地图,规划下一步行动。
他走向营地边缘那些看起来像是提供简陋住宿的石屋。刚走到一间石屋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他。
“新来的?”
林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陈旧皮甲、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人类中年男子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眼神锐利地打量着他。
“是。”林辰平静回应,暗中戒备。
“看你样子,是从冥河那边过来的?”疤脸男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辰心中微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有什么指教?”
疤脸男咧了咧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指教谈不上。提醒你一句,在这里,独行侠死得最快。想活命,想捞好处,最好找个队伍。或者……”他指了指中央的擂台,“上去打几场,打出名头,自然有人来找你。”
“多谢提醒。”林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疤脸男似乎也没指望他立刻回应,继续说道:“看你气息不弱,有没有兴趣接个活?我们小队缺个能处理‘脏东西’的好手,报酬按战利品分成。”
林辰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什么活?”
“峡谷深处,有个刚被发现的古代祭坛,邪门得很,靠近的人不是发疯就是变成干尸。怀疑有强大的怨灵或者诅咒存在。”疤脸男压低声音,“怎么样?敢不敢接?”
古代祭坛?怨灵诅咒?林辰本能地觉得这或许与无瞳之眼,或者亵渎祭司背后的“寂灭主宰”有关。这确实是他擅长的领域。
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应。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了解,贸然加入一个陌生小队风险太大。
“我需要考虑一下。”林辰说道。
疤脸男似乎也不意外,抛给林辰一块刻画着简易匕首图案的木牌:“想清楚了,拿着这个到‘破斧酒馆’找我,我叫‘血匕’。”
说完,他便转身融入嘈杂的人群中。
林辰握着那块微凉的木牌,看着眼前混乱而充满活力的营地,又望向远处那如同巨兽张口般的血骨隘口,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万族战场的核心舞台,他算是正式踏足了。接下来的路,注定更加血腥与艰难。
(第九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