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地图收进包里时，太阳已经偏西。
他站在城门口点了三个人的名字，赵刚在其中。小雨没来送行，但留了水和干粮在岗哨桌上。林青拿了一壶，拧开喝了一口，凉的，加了盐。
队伍出城后走的是野路，避开主道。林青走在最前，手里拄着一根木棍，不是为了撑，是探路。每过一段，他就用棍子划一下树皮，留下记号。
赵刚跟在他斜后方，眼睛一直扫着地面。走了不到一里地，他在一处泥坑边蹲下。
“脚印还在。”他说。
林青走过去看。泥土上有三个凹痕，形状清晰，鞋底纹路能看出是外头常见的军用款。但边缘磨损不均，说明穿的人长期负重行走。
“他们没换鞋。”林青说，“也没想彻底藏。”
赵刚点头：“走得稳，不怕被人追。”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话。队伍继续往前，顺着痕迹深入树林。
越往里走，植被越密。地上落叶厚，掩盖了大部分足迹。林青停下，用手拨开一层枯叶，下面有根树枝断了，折口新鲜，方向指向西北。
他抬头看树冠缝隙。阳光斜照，能判断时间。这处断枝最多存在六小时。
“他们就在前面。”林青说。
队伍放慢速度，贴着灌木边缘推进。每走三十步，林青就举手示意停一次，听风声，看鸟飞不飞。
又走了百米左右，赵刚忽然抬手。
前方五十步，有一片空地。草被压倒了一圈，中间有个熄灭的火塘，旁边倒着两个断裂的帐篷支架。
林青趴下，慢慢往前挪。其他人留在原地，屏住呼吸。
他爬到空地边缘，先看四周地形。这块地势略高，能看清两条通往北边的小路。左边一条通废弃矿区，右边一条绕山脚去旧村。
这不是歇脚的地方，是观察点。
林青进入空地，动作很轻。他先检查火塘。灰烬是冷的，颜色发白，说明烧完至少五小时以上。柴火堆叠整齐，燃烧均匀，不是临时起火。
他伸手捻了一点灰，在指间搓了搓。没有杂物，全是木屑粉末。
“控制过火候。”他低声说。
赵刚这时也进来了，蹲在另一边翻找残留物。他在一块石头下找到半块干粮，包装纸是市面常见的油纸，但切口平整，像是用刀分过的。
“一人一份，定量分发。”赵刚说。
林青走到营地角落，发现泥土有翻动的痕迹。他蹲下用手摸，土比周围松，而且颜色浅一些。明显是被人挖过又填回去的。
他掏出匕首轻轻刨开表层。
下面埋着一只水壶，外壳破损，盖子掉了。他捡起来闻了一下，内壁有股苦味，不像茶，也不像药。
赵刚接过闻了闻，皱眉：“有点麻舌头的感觉，像是镇定类的东西。”
林青把水壶放进随身包里。他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营地外围有几处极浅的压痕，像是背包放过的印子。但这些地方的草都被刻意扶了起来，伪装成没人碰过的样子。
“清过场。”林青说，“但他们忘了复土。”
赵刚站起身环顾一圈：“这种细节处理，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林青没答。他走到一棵树旁，从包里拿出那截断绳，和营地里找到的一段麻绳比对。材质一样，粗细一致，打结方式也相同。
都是同一批东西。
他把绳子收好，站在空地中央重新看地形。这里能看到两条路，也能快速撤离到林子深处。对方选的位置精准，行动有序，连遗留物品都像是有意留下一部分，引人追查。
但他不信这是巧合。
“这不是路过。”林青说，“是布点。”
赵刚看着他：“你是说，他们在建线？”
“不止一个点。”林青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他们需要中转、观察、传递信息。这个营地的作用是盯路。”
“目的呢？”
“不知道。”林青说，“但能进到这里，还能找到盲区扎营，说明有人提供情报。”
赵刚沉默片刻：“你要查下去？”
“必须查。”林青说，“现在退，等于让他们知道我们看不见。”
他下令原地不动，所有人记录现场细节。拍照的拍照，画图的画图，不准移动任何东西。等夜巡组来接手。
做完这些，林青走到一棵大树背后，从怀里掏出小刀，在树干背面刻了个箭头。方向朝南，和敌人走的路线相反。
这是他们的标记，只有自己人看得懂。
刻完他合上刀，拍掉手上的木屑。
“回城之前，再走一遍他们来的路。”他说，“我要知道他们是从哪穿进来的。”
队伍开始撤离营地。临走前，林青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火塘。
灰烬里有一小块没烧尽的纸角，被风吹到了边缘。他走过去捡起来，很小，只有指甲盖大，上面有个模糊的数字：7。
看不出是什么编号，也不像是日期。
他把纸片收进防水袋，塞进内袋。
走出树林时天还没黑。路上赵刚问要不要通知小雨这边的情况。
“先不提。”林青说，“等我们确认更多线索再说。”
赵刚点头明白。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沿着来路返回，在排水沟附近再次停下。林青让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和赵刚沿着沟渠往上游走。
走了约两百米，他在一处塌陷的土坡边停下。
这里原本有铁丝网拦着，现在断了三根，断口整齐，像是被钳子剪的。旁边的巡逻标记牌倒在地上，被人用土半掩着。
“他们从这儿进来。”林青说。
赵刚蹲下看地面。泥土上有拖痕，宽度和军用背包相近。痕迹延伸进林子，正好接上他们刚才追踪的路线。
“进来之后立刻分散，绕开哨位，直奔观察点。”赵刚说，“路线熟得像是走过很多次。”
林青盯着那截断铁丝看了很久。他伸手摸了摸切口，边缘光滑，工具专业。
这不是临时闯入。
是计划好的渗透。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重了些。
回到队伍集合点，他下令加快行进速度。天黑前必须进城，明天一早要调新的巡逻组进北区。
赵刚跟上来问：“你觉得里面还有多少个点？”
林青没回答。他只说了一句：
“今晚别睡太死。”
队伍出林子时，最后一缕 sunlight 落在林青肩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树林。
树影之间，有只乌鸦落在断网上，低头啄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