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俘虏交给了接应小组，只留下赵刚跟着自己。他没走大路，带着人绕进山脊背面的灌木丛。雾还没散，脚下的土还是湿的，踩上去没有声音。
赵刚低声问：“不回据点？”
林青摇头，“他们知道我们会回去。路上可能有人等着。”
赵刚不再说话，跟紧了脚步。
两人贴着坡地边缘前行，避开所有开阔地带。林青时不时停下，回头看一眼来路。他不相信那三个俘虏是全部。王德海说得太清楚了，他们不是孤点行动，而是链条上的一环。
走了近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一片低矮村落。房子大多是老式砖瓦结构，墙皮剥落，屋顶长草。村子最边上有一栋两层老宅，四面围墙完整，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字迹模糊。
林青伏在草丛里，眯眼看那房子。
赵刚趴到他旁边，“就是这儿？”
“应该是。”林青点头，“王德海说他们在村尾有落脚点，编号七。这地方位置偏，能看清进出路口，适合监视。”
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凌晨五点。天快亮了，但光线还不足。
两人继续观察。六点整，后门开了条缝，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探头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到院角倒了一盆水。水泼在地上，顺着沟流走了。那人转身回屋，门关得严实。
林青盯着那条排水沟。水流很细，但持续不断。
“屋里有用水需求。”他说，“不止一个人住。”
赵刚也注意到了通风口。墙根下有几个小孔，用铁网盖着，位置比地面低一截。这种设计不像普通民房。
“里面可能有暗室。”赵刚说。
林青没答话，只是一直看着西厢房。那间屋子的窗户开着一条缝，和其他房间全关死不一样。窗纸干净，没破洞，也没积灰。
过了会儿，一只飞蛾撞在窗纸上，弹了一下。屋里没人出来赶。
“有人在。”林青说，“但他们不想让人发现。”
七点一刻，前门走出两个男人，穿着便衣，腰间鼓起。一人手里提着篮子，往村口方向走。另一个站在门口张望了几秒，才关门离开。
“这是换班。”林青判断，“出去的去买菜，留下的守屋。巡逻节奏开始了。”
他让赵刚记下时间。八点四十七分，东侧墙外走过一个挑担的老农，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蹲下来整理扁担绳。动作自然，但停留太久。
林青眼神一紧。
那人起身继续走，经过老宅时头都没偏一下。
“是暗哨。”林青压低声音，“装成老百姓，实际在盯外围。”
赵刚皱眉，“咱们刚才要是直接过来，早就被发现了。”
林青点头，“所以不能硬闯。他们不怕我们找到这里，就怕我们看不透。”
他开始规划路线。正面有门有哨，后巷窄道也有视线覆盖。唯一机会在东墙中段，那里有一棵歪脖子树靠墙生长，枝叶遮住半面墙体。
“可以从那儿翻进去。”赵刚说。
林青摇头，“墙上有新泥修补痕迹。我刚才看了，厚度不对。里面可能是夹层，藏着东西。”
他又想起第652章那个营地。干粮切得整齐，火塘烧得精准，水壶里还有药味。这些人做事讲究控制，不会随便藏身。这宅子表面破旧，实则是个节点。
“他们在这里不只是躲。”林青说，“还在传消息。可能有电台，或者定时联络点。”
赵刚问：“怎么进？”
林青从包里拿出一根细铁丝和一小块蜡。他之前用这工具开过锁。现在他把蜡捏成薄片，准备等时机到了去试窗栓。
“先确认西厢房是不是密室。”他说，“如果通风口连着地下，那扇窗就是唯一的出入口。”
九点三十二分，买菜的人回来了。他进门时，守屋的打开门缝接过篮子，又迅速关门。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林青记下这个时间点。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再没人进出。只有一次，西厢房的窗帘动了一下，像是有人从里面靠近窗户，又退回去。
“他们在等什么？”赵刚问。
“等安全时段。”林青说，“这种地方，每天会有固定时间对外发信。其余时候保持静默。”
他抬头看天。云层变薄，阳光偶尔透下来。气温升高，空气干燥。
“下午可能会有人出来晾衣服或透气。”他说，“那时候会有五分钟空档。”
赵刚不信，“他们会这么规律？”
“正因为他们看起来不规律，才说明是假象。”林青说，“你看他们换班、买菜、倒水，时间都卡在整点前后。这不是随意，是刻意打乱节奏，让我们误判。”
他指着后巷，“比如刚才那个挑担的，他本该九点过就路过，但他晚了七分钟。这是为了制造巡逻盲区的假象。”
赵刚明白了，“他们是想让我们以为有机会。”
“对。”林青说，“所以我不能按他们的节奏走。”
他决定主动测试。
十一点零五分，赵刚绕到后巷，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向远处一棵树。石头打中树干，发出响声。
老宅后门立刻有了动静。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探头看向声音方向。几秒后，另一人从西侧窗口快速扫视一圈，确认无事才退回。
林青看得清楚。这两人配合默契，反应迅速。不是临时凑的班子。
更关键的是，窗口那人只露了半秒脸，就缩回去。他怕被认出来。
“里面有重要人物。”林青说，“不敢露面。”
赵刚回来后，林青让他比对手表。从响声出现到哨兵归位，一共用了三分钟十四秒。之后一切恢复正常。
“真实空档在第九到第十分钟。”林青说，“他们故意在交接时多停一会儿，假装松懈。其实那是最危险的时候。”
他把蜡模贴在窗框位置，模拟开锁手法。铁丝弯成钩状，前端磨得极细。只要一次成功，就能无声进入。
计划定下：凌晨两点，换防最困的时候动手。赵刚在外围策应，制造干扰；林青从东墙潜行至西厢，用铁丝开窗，先进去查情况。
“我不深入。”林青说，“只确认有没有地下通道，有没有发报设备。看到人就退。”
赵刚问：“万一他们夜里不开窗呢？”
林青看着那条缝隙，“他们必须开。通风口太小，长时间封闭会缺氧。尤其是地下有人的话，每天至少要通两次风。”
他把工具收好，重新趴下。
太阳升到头顶，老宅依旧安静。可他知道，里面的人一直在动。只是不动声色。
赵刚忽然说：“王德海说的是真的吗？还是他在骗你？”
林青沉默了一会儿，“他没说错。这地方的布置，和他说的一致。五个观察点轮换，七号点暴露后，其他点会暂停活动。”
“那你为什么还来？”
“因为真正的据点不在七号。”林青说，“这里只是前台。他们把明显线索留给我们，让我们以为抓到了主线。实际上，核心在别处。”
他指了指西厢房，“我要找的不是人，是那个房间背后的东西。”
两人继续等待。
中午十二点，有人从后门倒出一些灰烬。黑色纸屑混在灰里，还没烧透。风一吹，飘起一角，能看到上面有字迹。
林青瞳孔一缩。
那不是普通文书。
是表格。
带编号的人员名单。
他没动，但手已经握紧了铁丝。
赵刚低声问：“看到了？”
林青点头。
“他们正在销毁资料。”他说，“说明他们知道七号点暴露了。”
“那我们还等？”
“等。”林青说，“现在冲进去，只能抓几个断后的人。我要的是后面的网。”
他盯着那扇始终开着一指宽的窗户。
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墨味。
他知道，里面有人在写东西。
写完就会烧。
但他不急。
因为他已经摸到了藤。
瓜就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