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野语气凝重道：“那管事……自太子中毒后，便不知所踪。属下已派人去他家中及其可能藏匿之处搜寻，皆无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慕青的脸色愈发冰寒，她压下怒火，转向林福平，问道：“三皇子齐云呢？他现在情况如何？”
林福平答道：“三皇子殿下目前暂无大碍，并无直接证据证明二人合谋毒害太子。眼下……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顾丞相一人身上，就等着大理寺提审了。”
“提审？！”慕青的声音陡然拔高，“他顾兰倾堂堂一国丞相，会蠢到自己亲自去给太子下毒吗？！这等漏洞百出的构陷，那帮人是瞎了还是蠢了？！”
林福平见她动怒，无奈地叹了口气，劝解道：“道理谁都懂，可眼下情势如此，顾丞相是唯一有明确机会接触太子的‘外人’，这条嫌疑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为了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更是为了稳住局势，哪怕明知可能性不大，陛下也必须先将他收监审查。这是程序，也是……无奈之举。”
慕青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我去找三皇子！他既是此案的另一个关联人，必定也不愿背此黑锅，或可联手……”
“不可！万万不可！”林福平急忙打断她，连连摆手。
“此刻三皇子府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恐怕连陛下身边的影卫都安排了不少！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他，立刻就会被贴上同党的标签！你这样不仅救不了顾丞相，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届时，可就真的无人能在外面周旋了！”
慕青被林福平这番话点醒，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眸中虽寒意未消，却已无刚才的焦躁。
“你说得对，是我急躁了。”
她在脑中快速分析局势，“此刻不能自乱阵脚。”
她看向林福平：“福平，你在户部，牵涉的人脉广，消息也灵通。劳烦你想办法，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朝中有哪些老臣或中立派系对此事存疑。
或者……谁有可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又素来以相对公正着称的。我们未必需要他们立刻站出来为顾兰倾说话，但至少要了解朝中的风向。”
林福平郑重点头：“好，我明白。”
慕青又转向八野：“八野，你……”
她本想让八野先回丞相府附近监视，话未说完，八野便坚定地摇头打断：“慕少师，主子早有严令，若他身陷囹圄或遭遇不测，属下与所有核心暗卫的首要职责，便是确保您的安全，听从您的调遣。属下不能离开您身边。”
慕青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忠诚，知道这是顾兰倾为她设下的屏障。
她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好，那你便跟着我。隐匿行踪，非必要不得现身。”
“是！”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皇帝于紫宸殿内召见了二皇子齐厌与三皇子齐云。
他看似随意地考校政务，言语间却不时提及前朝夺嫡引发的血雨腥风，字字句句都带着敲打与审视的意味，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逡巡。
“朕近来常思及旧事，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最终动摇的是国本，受苦的是黎民……”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深意，“你们……可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二皇子齐厌眼神躲闪，不敢与皇帝对视，回答得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只反复说着“儿臣不敢”、“父皇明鉴”之类的话。
三皇子齐云虽面色凝重，但相对镇定，只道：“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兄弟和睦，朝纲稳固，方是社稷之福。儿臣等定当恪守本分，为父皇分忧。”
突然，皇帝猛地顿住，脸色瞬间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随即“噗”地一声，竟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陛下！”
“父皇！”
殿内瞬间乱作一团！内侍宫人惊慌失措地涌上前。
一直侍立在旁的德妃反应极快，她第一个扑到龙榻前，扶住昏迷不醒的皇帝。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您可千万不要吓臣妾啊！”
“太医！快传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亥时，朔风凛冽，星月无光。
慕青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知在思索什么。
八野敲了敲门走进来，低声道：“慕少师，门口有人求见。”
“谁？”
“……三皇子。”
慕青心念一动，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道披着厚重墨色斗篷的高挑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入书房。
斗篷的兜帽压得极低，将面容完全遮掩在阴影之下。
他反手轻轻关上房门，这才抬手，缓缓将兜帽褪下。
烛火摇曳，映照出一张俊朗却难掩疲惫的面容，正是三皇子齐云。
“慕少师。”
慕青看着他这身行头，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露声色：“三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齐云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急促：“慕少师，宫中剧变。父皇今日下午在紫宸殿召见我与二哥时，突然吐血昏迷，至今未醒！”
慕青瞳孔骤缩，失声道：“什么？！此事为何未曾听闻？”
齐云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讥诮：“消息被皇后娘娘第一时间封锁了。她如今已掌控宫禁，意图……垂帘听政。眼下她能驱使调动的，皆是支持太子的铁杆臣子。”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但就在戌时，我的暗卫来报，武威侯根本未曾真正返回封地，他暗中集结了兵马，正昼夜兼程，朝着京城方向而来。”
他抬眼看向慕青，眉头紧皱道：“我此刻亦在严密监视之下，脱身不易。
慕少师，若皇后扶持太子，而武威侯是为二哥齐厌而来……
这朝堂，立刻便会陷入最极端、最血腥的党争！
届时政令不出宫门，各方势力绞杀，这是最混乱、最危险的局面。
稍有不慎，便是宫廷政变，乃至……天下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