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能信你?”慕青冷声道。
她没有因为齐云这套冠冕堂皇的话而盲目下场。
她继续说道:“我知您与顾丞相私交甚好,有同窗之谊。但您毕竟是皇子,如今的形势,叫我如何才能信你?”
齐云似乎早已料到慕青会有此一问,他说道:
“我与兰倾,先后师从太傅林文正,有同窗之谊。我知他绝不会行此毒害储君、动摇国本的卑劣之事。
同样,我齐云或许渴望那个位置,但我要的,是凭借能力与政绩让朝臣信服,让父皇认可,而非依靠这等阴谋诡计,更不是靠外戚拥兵,做一个傀儡皇帝!”
他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次望向慕青时,眼中多了丝无奈:“再者,武威侯若拥兵入京,扶我二哥上位,我便是他们第一个必须铲除的障碍。
届时,等待我的不是圈禁就是鸩酒。
我与兰倾,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救他,亦是自救,更是为了不让这江山落入狼子野心之徒手中!”
慕青又是沉默半晌,齐云也并不着急她回答,一时间书房寂静无声。
寒风将云层撕裂,月光悄然从浓重的黑里落下来。
霜浓月冷,亦如慕青的心。
慕青开口道:“明日,无论有何变故,你都要按兵不动,一切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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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寒鸟噤声,枯木挂甲。
往日皇帝端坐的龙椅上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在龙椅前设置的一道珠帘。
珠帘之后,隐约可见皇后身影。
她一身素雅宫装,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眼睑红肿,整个人透着一股强撑病体的脆弱与悲戚。
她在一名女官的搀扶下缓缓落座。
“诸位爱卿,昨日宫中连遭巨变,陛下中毒,骤然昏厥,至今未醒。太子亦遭奸人毒手,危在旦夕。此乃我朝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危局!”
虽然部分消息灵通者已有所耳闻,但由皇后亲口证实,依旧引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
皇后继续道:“本宫一介深宫妇人,本不该涉足前朝政务。但为稳定江山社稷,不负陛下与天下万民所托,本宫不得不勉力支撑于此,只望能与诸位肱骨之臣,同心协力,共渡此劫!”
她声泪俱下,将一个临危受命、忍痛支撑的国母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瞬间博得了大量中立乃至部分原本持观望态度臣子的同情与认同。
感受到群臣的情绪波动,皇后眸色微沉,开始表露出真正的目的。
“毒害圣上,动摇国本,此等恶行,天人共愤,绝不能姑息!为彻查真相,以安天下民心,本宫提议,三司会审,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明幕后真凶!”
“为确保调查公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本宫以为,凡与目前主要嫌犯顾兰倾,以及……案情相关人等有过密交往之官员,在此特殊时期,应暂避嫌疑,配合调查。在此期间,其所司职权,暂由副职或本部堂官代理。”
她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站在队列前方的三皇子齐云,以及几位素来与顾兰倾或三皇子交往密切的官员。
殿内一片寂静,许多大臣都低下了头,心中早就明白了皇后的意图,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了三皇子齐云。
然而,齐云站在那儿,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皇后口中那个需要“避嫌”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他甚至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恭顺坦然:
“皇后殿下思虑周详,儿臣以为此举甚妥。儿臣愿第一个遵从母后安排,暂交手中事务,配合调查组查明真相,以正朝纲。”
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她扫过下方垂首的群臣,却忽然注意到队列中一个显眼空缺。
她眉头微蹙,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刻意扬高:“今日早朝,为何不见慕少师?可是告假了?”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见无人回应,皇后怒道:
“平日里散漫不羁也就罢了,如今时刻还如此不顾朝纲,难不成还有其他图谋?!”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
一名禁军将领神色仓惶,几乎是跌撞着冲入大殿。
“报——!!!”
“皇后娘娘!不、不好了!武威侯……武威侯姜户亲率数万兵马,突然出现在京城外五十里处,打着……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正朝京城疾驰而来!!”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金銮殿上!
刚才还因皇后怒斥慕青而屏息的群臣,瞬间哗然。
皇后霍然起身,晃得珠帘哗啦作响。
“姜户他怎么敢!”
紧接着,又有快马接连来报——武威侯已发布讨逆檄文,传檄四方!
「皇后勾结三皇子齐云、丞相顾兰倾,密谋毒害陛下与储君,意图篡国!证据确凿,人神共愤!本侯身为国戚,深受皇恩,岂能坐视奸佞祸国?今奉天靖难,清君侧,诛妖后,为君父报仇,为太子雪恨!凡我臣民,当同仇敌忾,共诛国贼!」
“简直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皇后将禁卫军递上来的檄文狠狠掷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失态。
而皇后之前所有针对三皇子和顾兰倾的打压,在武威侯这番檄文下,全都变成了“做贼心虚”“铲除异己”的证明。
殿内群臣更是乱作一团,人心惶惶。
齐云依旧垂眸站在原地,嘴角极快地掠过一丝冷笑。
皇后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厉声问殿上值守的禁军将领:“如今宫中守卫情况如何?京城各处城门,可能抵挡姜户叛军?!”
那将领脸色发白,冷汗涔涔,硬着头皮回禀:“娘娘,武威侯所率乃边军精锐,人数众多,来势汹汹……城中禁军恐、恐难持久支撑……”
“废物!”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京畿重地,防守竟如此羸弱吗?!”
“娘娘息怒!”另一名老将连忙出列,“京城防卫并非无兵可用!城东大营尚有数万精锐驻扎,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急问。
“只是城东大营历来只听从陛下直接调遣!即便危急时刻,按祖制,也需有监国太子手持陛下信物或特旨,方可调动!如今陛下昏迷,太子危殆,这……”
“哈哈哈哈哈——”
一阵嚣张跋扈、中气十足的狂笑声,由远及近,从大殿之外传来,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宫门!
“晚了!晚了!不必商议了!臣已经到了!就不劳皇后娘娘和诸位大人远迎了!”
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轰”的一声猛然推开!
一个高大魁梧、身披玄甲、腰佩重剑的身影在一群亲兵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