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面对这片绵延无尽、沉默如亘古星空的悬棺之林,所带来的震撼远非远处眺望可比。
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混合着敬畏、悚然与渺小感的复杂冲击。
每一口悬棺都像是一个凝固的时间胶囊,封存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沉眠的意志,共同构成了这庞大而精密的风水阵的基石。
然而,阿雅的目光却并未在这些保存相对完好的棺椁上过多停留,她似乎率先发现了不远处有异常。
她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迅速扫过整片崖壁,最终定格在平台右侧上方,那片区域的光线似乎更加晦暗,空气中隐约飘来一丝与周围腐朽气息格格不入的、属于硝烟和金属的冰冷味道。
“在那边,有情况。”阿雅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愤怒和痛惜。她率先向那个方向走去,脚步比之前更加急促。
陈默和冷青柠立刻跟上,王胖子虽然腿还有些发软,但也知道轻重,咬咬牙紧随其后。
随着距离拉近,那触目惊心的破坏痕迹逐渐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三口并排悬挂的悬棺,材质似乎是某种致密的阴沉木,棺体比周围大多数棺椁都要粗大厚重,棺盖上原本应该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与瑞兽图案,但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最左边那口棺椁,厚重的棺盖被整个掀开,随意地斜搭在棺身上,一端还连接着粗壮的、被暴力扯断的青铜锁链,断裂处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
棺内黑洞洞的,手电光照射进去,只能看到一些凌乱的、似乎是腐朽丝织物的碎片,以及几根散落的白骨。
棺内壁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但现在只剩下几个明显的、被硬物撬凿留下的凹坑。
中间那口棺椁破坏得最为彻底,棺盖几乎被炸成了两半,焦黑的痕迹遍布棺木内外,显然是使用了烈性炸药。
木屑和碎骨混合着一些黑色的、像是某种矿物碎渣的东西,溅得到处都是。
一股浓烈的硝石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电路烧焦后又混合了血腥的怪异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最右边那口棺椁的棺盖被推开了一半,露出内部幽深的空隙。
在棺椁下方的岩壁上,以及棺木本身,可以看到几道清晰的、深深的劈砍痕迹,像是被某种沉重的利刃反复劈凿过。
岩壁上甚至还残留着几点早已干涸发黑的喷溅状污渍。
“这帮天杀的强盗!”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暂时忘记了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行看到珍贵古物被肆意破坏时产生的愤慨,“这他娘的不是倒斗,这是拆迁啊!一点技术含量都不讲!这么好的阴沉木棺,这规制……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全让他们给毁了!”
冷青柠已经蹲在了那口被炸开的棺椁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开表面的碎屑,仔细检查着。
她的脸色异常凝重:“爆破点选择得很精准,正好破坏了棺盖与棺身的榫卯结构,并且避开了可能引发殉爆的位置。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看这里——”
她用镊子指向棺内壁一个被撬空的凹槽,“边缘痕迹很新,手法粗暴但目的明确,里面的东西被取走了。根据残留的微量金属氧化物和这个凹槽的形状判断,原来放置的很可能是一件青铜器,体积不大,但应该是关键物品。”
她又走到那口被劈砍的棺椁前,观察着那些痕迹:“这些劈砍……不像是为了开棺,更像是在寻找什么,或者……是在与什么东西搏斗时留下的。”
她的目光落在岩壁上那几点发黑的污渍上,用拭子轻轻采集了一点样本放入密封袋,“需要进一步分析,但这颜色和凝固状态……不像是普通的血液。”
陈默没有出声,他闭上双眼,缓缓调动着体内的气息,同时将怀中的发丘印握得更紧。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混乱的“气”感从这片被破坏的区域传来。
原本应流转不息、构成风水阵节点稳定气场的地脉之气,在这里变得滞涩、紊乱,如同被截断的河流,淤积着愤怒和不安的能量。
他能“感觉”到,从这三口被破坏的棺椁位置,正丝丝缕缕地向外逸散着一种阴冷、躁动的不祥气息,它们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在污染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风水阵节点被破坏了,”陈默睁开眼,语气沉重,“地气滞涩,煞气外泄。就像阿雅说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他尤其指向中间那口被炸开的棺椁,“这里的‘镇物’被强行取走,对风水阵的损伤最大。”
阿雅站在一旁,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她看着这些被亵渎的先人安眠之所和被破坏的家族世代守护的风水阵,眼中充满了悲伤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他们拿走了‘镇煞铜镜’、‘定魂玉珏’、还有……‘引雷木符’。”
她一个个指着那些被破坏的棺椁,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这些都是维系这片区域风水阵稳定至关重要的‘镇物’!没有了它们,不仅‘瓶山之怒’会更容易躁动,连这些悬棺中原本安息的灵,也可能被逸散的煞气侵蚀,变得……不再安宁。”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阵突兀的、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从旁边一口未被破坏、但距离这片区域很近的悬棺中传来。
那声音极其细微,但在死寂的环境中却清晰可闻。像是……指甲轻轻刮过木质棺板的声音。
王胖子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跳开几步,差点撞到陈默身上。“什……什么声音?!有……有东西醒了?!”
所有人的手电光瞬间集中到那口悬棺上。棺木静静悬挂着,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那“咔哒”声,又响了一下。这一次,更加清晰。
半山绝壁之上,空气中那原本就存在的阴冷感,似乎骤然加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