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一响,玲珑阁深处的密室突然亮起一盏幽蓝的鲛人灯。凤玲珑指尖划过冰玉案上铺开的《天下州府官吏图》,朱砂笔在青州刺史王显的名字上重重画了个圈。
“王显在任三年,私吞赈灾银十七万两,强征民女充作幕僚姬妾。”她声音清冷如碎冰,将密信推给对面垂首而立的青衣卫,“把这封‘青州百姓血泪书’誊抄百份,明晨用信鸽送往御史台。”
青衣卫接过密信时,羊皮纸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三日前派往青州取证的密探在返程途中遭伏击,临死前咬断舌根也未吐露半个字。凤玲珑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想起那人临行前塞给她的野山桃——那是青州特产的甜果子,如今却成了浸透血泪的证物。
密室四壁挂满了蛛网般的情报线,每根红线都连着京城大小官员的府邸。凤玲珑纤手轻扬,七枚银针精准刺入悬挂的皮影人偶关节,那些穿着官服的皮影顿时如提线木偶般扭动起来。这是她独创的“官场牵丝戏”,每个关节都对应着官员的贪腐证据链。
“告诉御史台的李大人,”她忽然轻笑出声,玉簪挑开妆匣暗格,取出半枚虎符,“就说玲珑阁愿以‘听风刃’相借,助他劈开这朱门酒肉的铁幕。”
早朝的钟声尚未响彻朱雀大街,卖豆腐脑的张老汉已经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他扯开嗓子吆喝的不是寻常叫卖声,而是段新编的顺口溜:
“金算盘,银秤砣,不如王婆的小秤砣。
量米只见糠皮舞,称盐常遇雀啄食。
昨夜梦见清官到,今朝还是鼠打洞。”
担子前围拢的百姓哄然大笑,却又在笑声里藏着几分心酸。这歌谣像长了翅膀似的,三日内就从京城传到了百里之外的通州。有孩童把歌词画成连环画,贴在城墙根的告示栏上,画中肥头大耳的官员正抱着元宝钻进老鼠洞。
戴乌纱帽的肥猪,正被群童用石子追打,轿帘猛地落下,却挡不住此起彼伏的传唱声。回到府邸,他连夜烧了半屋子账册,火光映着铜镜里自己蜡黄的脸,忽然发现鬓角不知何时多了把霜白。
凤玲珑此刻正坐在城南的说书棚里,听着盲眼先生将“王婆秤”的故事改编成评书。当听到贪官被雷劈得现出猪形时,满棚喝彩声几乎掀翻草顶。她悄悄将一锭银子压在茶碗下,银面上刻着只振翅欲飞的蝉——这是玲珑阁给民间艺人的特殊赏钱。
“下回落子该唱‘夜审青灯鬼’了。”她对说书先生留下这句暗语,转身融入人群。街角的糖画张正用琥珀色的糖稀画出个抱着元宝的老鼠,见她走来,特意多绕了三圈糖丝,那老鼠便成了戴着乌纱帽的模样。
中秋灯会那晚,凤玲珑站在琉璃塔上俯瞰京城。十万盏花灯组成的“廉石”图案在永定河面缓缓流动,忽然有孩童指着吏部尚书府的方向惊呼:“快看!那是只偷油的大老鼠!”
只见尚书府檐角的走马灯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特制纱灯,烛光透过镂空的纱面,将一只抱着油葫芦的硕鼠影子投在夜空。更绝妙的是灯影会随风向变化,时而化作搜刮民脂的贪官,时而变成钻进钱眼的硕鼠。
御史台的缇骑就在此时包围了尚书府。当李御史举起凤玲珑送来的“听风刃”——那把能辨识伪证的玄铁匕首时,赵克明藏在假山石下的账本突然自行燃烧起来。火光中飘出的纸灰拼出“青州王显”四个焦黑的字,恰好落在前来观灯的破天荒御驾前。
“民心如秤。”破天荒望着满城花灯,忽然转身对身后的苏凌笑道,“凤玲珑这招以民为刃,比朕的尚方宝剑更锋利。”远处传来孩童们新编的歌谣:“月亮圆,照清廉,老鼠洞里没铜钱……”苏凌望着塔楼上凭栏而立的素衣女子,忽然明白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正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搅动着整个朝堂。
当最后一盏廉政花灯在黎明熄灭时,玲珑阁的密探们已经开始绘制新的《贪腐官员皮影谱》。凤玲珑将染血的青州密信焚于青灯,灰烬里浮起的纸灰竟凝结成展翅的青鸟形状。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更多隐藏在暗处的贪腐之虫,即将在这场全民皆醒的风暴中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