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窗外停了片刻,又远去。
我没有动,手从靴侧暗格松开。叶清绾站着没走,呼吸很轻,但节奏没乱。她知道有人来过,也清楚我没选择退避。这说明她信我,我也信她。
她重新坐到石台边沿,离我不远不近。药杵放在一旁,指尖泛起微弱的光。
“刚才那股热流不是意外。”她说,“血凰体和你的伤有反应,我能感觉到。”
我没说话。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凰蜕再生诀》是叶家老祖传下的法子,能唤醒断脉重生。但它耗损大,一般我不轻易用。”
“你不怕用完之后被人盯上?”
“我已经被人盯上了。”她抬眼,“从我救你那天起,就没回头路。”
她说完,掌心贴向我右臂。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也不是缓慢疏导。她的灵力化作细密丝线,顺着经络往深处探。我能察觉到一股温热在血管里流动,像是春水融冰,慢慢渗进那些僵死的脉络。
手臂上的旧伤开始发烫。
三年前那一击,碎的是道骨,但也震断了右臂主脉。后来我强行运功,靠伐天本源撑着,可断裂处一直没能真正接续。时间久了,那块地方就像被火烧过的铁,硬而脆。
现在这块铁正在软化。
她闭上眼,嘴唇微动,念出一段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像是从骨子里挤出来的。随着咒言落下,她发尾的赤红迅速蔓延,一直染到肩头。双眸睁开时,金光比之前更亮。
“忍着点。”她说。
下一瞬,剧痛袭来。
不是撕裂,也不是穿刺,更像是整条手臂被拆开,一根根骨头重接,一条条筋络重织。皮肤下浮现出淡淡的金红纹路,像蛛网般扩散。我能感觉到血液流速变快,心跳也随之加快。
伐天本源自动运转起来,在体内形成循环。它没有抗拒血凰之力,反而像是找到了某种共鸣点,开始同步流转。
她的额头渗出汗珠,脸色一点点变白。
我知道她在拼。
这种秘法不能持久,一旦超过极限,反噬会伤及本源。但她没停下,反而加大了灵力输出。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抖,可掌心始终没离开我的皮肤。
“够了。”我说。
她摇头,“差一点。”
“你会倒下。”
“那就等我倒下再说。”
话音刚落,她掌心的温度骤然升高。一股强横的热流冲进我右臂最深的断裂处,那里原本像堵死的井口,此刻竟被硬生生凿开。新生的经脉如藤蔓般生长,连接残端,贯通上下游。
我闷哼一声,肌肉绷紧。
她咬住下唇,继续催动灵力。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吐纳都带着轻微的颤抖。但她眼神依旧稳定,盯着我手臂上的变化,仿佛要把每一寸修复过程看进心里。
金红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凝聚成一道细线,贯穿整条小臂。
当最后一段经络闭合时,我体内猛地一震。
伐天本源瞬间完成一次完整循环,速度快得前所未有。右臂的所有滞涩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通畅。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力量反馈清晰,没有任何迟滞。
伤好了。
不只是表面愈合,而是彻底重塑。这条手臂现在比三年前更强,经脉更宽,承载力更高,甚至能更好地容纳伐天本源的流动。
我缓缓抬起手,翻转掌心。
皮肤下再无暗痕,也没有冷硬的结痂感。它现在和左臂一样,属于一个完整的修士。
叶清绾终于收回手,整个人晃了一下,扶住石台边缘才没跌倒。
我立刻伸手撑住她肩膀。
“你太狠了。”我说。
“你不也一样?”她喘着气,嘴角扯了一下,“为了变强,什么都能扛。”
我没否认。
她靠着石台坐着,低着头,发丝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我能看见她脖颈上的血管还在微微跳动,显然还没恢复。
“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分担一点?”我问。
“这不是你能替的。”她声音很轻,“这是我的选择。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不是因为你需要施舍。”
我沉默。
我们之间从来不说软话。以前是互相提防,后来是各取所需。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在交易,也不是在还人情。她是明知危险,还是做了。
这种事,比救命更重。
我松开扶着她肩膀的手,转而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
她没拒绝。
风从窗缝吹进来,带起帘角。灯焰晃了晃,映在她脸上,照出一点疲惫后的安静。
“姬寒天要动手了。”她说。
“我知道。”
“他不会只查证人。他会联合族老,逼你当众测血脉纯度。一旦判定你失去嫡系资格,你就连回姬家的门都没有。”
“那就让他来。”我说,“测血脉也好,审罪名也罢,我都接着。”
她抬头看我,“你有把握?”
“我没有。”我直视她眼睛,“但我有比血脉更硬的东西。”
她懂我的意思。
伐天道基已经成型,伪混元体初具威能。只要我不暴露全部实力,就能一直藏在废材的壳子里。等他们把我逼到墙角,以为胜券在握时,才是我出手的时候。
她轻轻点头,“那你记住,别一个人扛到底。”
“你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外袍拉紧了些。
屋内安静下来。
我能听见她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自己右臂中奔流的力量。伐天本源安静地运转着,没有躁动,也没有外泄。它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锋利,却不出声。
外面夜色未变,街道早已沉寂。
她靠着石台,闭上眼休息。我知道她撑得很累,但不肯表现出来。我也没再多问,只是坐在原地,守着这份难得的平静。
过了很久,她忽然开口。
“刚才修复你经脉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点东西。”
“什么?”
“你的道基深处……有一道痕迹,不像修炼留下的。它很古老,像是刻进去的。”
我心头一紧。
系统不会显形,也不会传递信息。但它确实在我识海留下过印记——那是绑定时的烙印,只有极少数特殊体质或高阶神识者才能感知。
她居然看见了。
“你确定?”
“不确定。”她说,“只是一闪而过的影子。但它回应了我的血凰之力,就像……认识它一样。”
我盯着她。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你会告诉我吗?”
我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她手腕上的百宝囊突然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