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囊震动的那一刻,我睁开眼。
叶清绾还靠着石台坐着,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脸色依旧发白。她手腕上的小袋子又抖了一下,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撞。
我没有动。
右臂的经脉已经完全接续,伐天本源在里面流转顺畅,没有阻滞。我能感觉到这条手臂现在比从前更强,经络更宽,承载力更高,甚至能容纳更多本源流动。但这股力量太满,刚修复完就急着运转,容易出问题。
我闭上眼,开始内视。
体内的伐天本源像一条暗流,在四肢百骸中缓慢推进。它原本是零散吸收的残道和劫气转化而来,性质驳杂,需要沉淀。刚才叶清绾用秘法帮我重塑经脉时,我的身体处于半激活状态,系统感应到危机,自动加快了本源积累速度。那一波暴涨的能量还没完全稳定,正卡在命门与肩井之间。
若不及时疏导,迟早会反冲识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按照《混沌天经》前篇所悟的“归墟吐纳法”开始调整呼吸节奏。一呼一吸极慢,每一轮都拉长三息以上。随着气息下沉,丹田微微发热,开始主动吸纳游离的本源。
这方法不是强行压制,而是引导。
就像把洪水引入沟渠,让它自己流走。
我能感觉到那股淤积的力量一点点回落,从肩颈沉向脊柱,再汇入命门。过程很慢,稍有不慎就会断裂节奏。我保持静坐姿势,额头渗出细汗,后背的衣服贴在皮肤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我和叶清绾的呼吸声交错。风从窗缝吹进来,掀了下帘子,灯焰晃了两下,又稳住。
我不敢分心。
当最后一缕躁动的本源沉入丹田时,体内终于达成平衡。伐天道基稳定下来,伪混元体与本源形成初步共鸣。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爆发,而是真正可控的状态。
我缓缓睁眼。
视线清明,体内通畅,没有任何滞涩感。抬手活动了下五指,力量反馈精准,比之前更敏锐。我知道,这次调息成功了。
我不是在恢复,是在巩固。
站起来时,腿有些发麻,但我没停顿,走到屋子中央空地站定。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掌抬起,交错结印。动作很轻,没有释放任何气息,只是模拟战斗中的发力轨迹。
这是青冥在“三问试炼”里说过的话——“力不躁,气不浮,方可承天之重”。
我现在做的,就是让身体记住这种状态。
哪怕不出手,也要保持对危险的感知。系统靠“苟”来积累本源,越是压抑处境,越能加速成长。刚才疗伤时那种濒临失控的边缘感,其实也是一种刺激。
我故意回想当时的情景:经脉被撕开、骨头重接、血肉翻腾的感觉。身体本能地绷紧,心跳加快,伐天本源立刻有了反应,开始自动吸收周围残留的战意碎片。
这些碎片是上次黑市异象后留下的余波,藏在空气里,普通人察觉不到。但系统能捕获它们,并转化为更精纯的本源。
我继续维持假想敌状态,脚步微移,做出闪避、格挡、突刺的动作。每一次动作都不完成到底,只做到七分便收回。这样既能激发系统的积累机制,又不会真正外泄气息。
一圈下来,体内本源又厚了一分。
我停下,收手立正。
这时才感觉到背后凉了一片,是刚才出汗浸湿了衣服。我脱下外袍拧了下,发现叶清绾一直看着我。
她没说话,眼神有点复杂。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让自己难受?”她问。
“不算。”我说,“只是借个机会,把多出来的部分消化掉。”
她皱眉,“你明知道自己刚恢复,还去刺激它?”
“正因为刚恢复,才要趁这时候定型。”我看她一眼,“等进了洪荒遗地,不会有这么安稳的时间给我慢慢适应。”
她抿着嘴,没反驳。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她不清楚系统的规则——越是安全,积累越慢。真正的成长不在突破瞬间,而在之后的掌控过程。
我走回石台边坐下,顺手拿起她的药杵看了看。青玉材质,表面有些磨损,应该是常用的东西。放回去时,碰到了她放在一旁的百宝囊。
袋子又震了一下。
“这个东西,一直这样?”我问。
“最近几天开始的。”她说,“应该是某种预警机制被触发了。”
“谁设的?”
“母亲留下的。”她低头,“她死前,在里面种了一丝神识烙印。如果有敌人靠近,或者我遇到危险,它就会响。”
我盯着那个袋子。
看来外面已经不太平了。
但我不能走。现在离开,等于放弃刚刚建立的稳定状态。一旦中断巩固过程,下次再想压服暴涨的本源,代价会更大。
“你还能撑多久?”她忽然问。
“三天。”我说,“只要不主动出手,就能一直藏住。”
她点头,“那他们不会给你三天。”
“我知道。”我看着她,“姬寒天不会只查证人,他会逼我当众测血脉。那天一到,就是摊牌的时候。”
她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等。”我说,“等他把我逼到无路可退。”
她抬眼,“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再躲了。”
话音落下,屋内安静下来。
她没再问,只是把手搭在百宝囊上,指尖轻轻摩挲袋口的绳结。我能看出她在想事,但没打扰。
过了片刻,她忽然抬头,“你体内的那股力量……不对劲。”
我顿了一下,“哪里不对?”
“它不像普通的灵力循环。”她说,“我刚才帮你疗伤的时候,看到它在跳。不是随呼吸起伏,而是有自己的节奏,像……心跳。”
我没说话。
她继续说:“而且它对你的情绪有反应。你越冷静,它越沉;你一动杀意,它立刻往上涌。这不是修炼功法能做到的。”
我还是没答。
她盯着我,“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不是单纯的体质变异?”
我看着她。
她声音低了些,“它太像一种活的东西了。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选择。你不控制它的时候,它也在观察外界。”
我终于开口:“你觉得它是好是坏?”
“我不知道。”她说,“但它认你。刚才我用血凰之力触碰你经脉时,它没有排斥,反而……回应了。”
我垂下眼。
系统不会说话,也不会显形。但它确实存在,而且一直在运作。只要我“苟住不暴露”,它就持续变强。这种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体系,连青冥那样的存在都看不出根源。
但叶清绾看到了一点痕迹。
因为她有血凰体,天生对生命本源敏感。
“你不用怕。”我说。
“我不是怕。”她摇头,“我是怕你有一天,会被它带着走。”
我笑了笑,“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希望第一个知道的人是你。”
她没笑,也没反驳。
屋外传来远处巡逻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风再次吹起帘角,带进一丝夜气。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街道漆黑,无人走动。黑市的夜晚从来不安宁,但现在还算平静。
这份平静不会太久。
我转身面对她,“你先休息。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更麻烦。”
她没动,“你呢?”
“我还得再练一趟。”我说,“刚才只是初步整合,有些细节还没到位。”
她张了嘴,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说了句:“别太狠。”
我没回答,重新走到屋子中央,摆出起手势。
这一次,我闭上了眼睛。
呼吸放缓,心跳降低,整个人进入一种近乎停滞的状态。体内伐天本源随之沉静,像退潮的海水,缓缓退回深处。
但在最底层,那一缕黑金色的气息仍在缓缓转动,等待下一次风暴的到来。
叶清绾靠在石台上,披着我的外袍,手指无意识地按在百宝囊上。
袋子又震了一下。
这次,震动的时间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