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塔的轮廓在晨光里越来越清晰,风从裂谷深处涌出,带着铁锈和血的味道。
金小小停下脚步,右臂的血已经浸透布条,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碎石上,一滴,两滴。
残剑录的铁环贴在腕上,凉的,不再发光。
那点残留的推演功能在昨夜耗尽,现在它只是个铁环,再不会响起机械音,也不会弹出光屏。
但她知道,它还在。
像一根埋进骨头里的刺,不响,不痛,却始终在。
她抬头看了眼石塔入口。
三个人影站在那里,穿着天一门外门执事的灰袍,腰间佩剑,灵力波动平稳。
筑基初期,换岗前会松懈——这是她昨夜藏在石缝里盯出来的规律。
她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灰褐色,表面有裂纹。
老卒给的,说是止痛,其实是扰乱灵力感知的障眼药。她捏在指尖,轻轻一碾,粉末随风飘向守卫右侧的死角。
其中一人立刻侧头,手按剑柄:“什么声音?”
“风。”另一人懒洋洋道,“荒原上除了风,还能有什么?”
“刚才好像有影子……”
“你眼花。”
三人注意力偏移,阵型松了一角。
金小小动了。
她贴着岩壁前行,脚步轻得像踩在冰面上。右臂的伤口随着动作撕开,血流加快,但她没停。距离十丈、五丈、三丈——
她拔剑。
不是挥,不是砍,是刺。
残剑出鞘的瞬间,空间剑心微震,剑锋前方空气扭曲,一道极细的裂缝无声裂开,直指最靠近她的守卫咽喉。
那人刚回头,剑已至。
剑锋没入皮肤,没入血肉,没入气管。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直挺挺倒下。
另外两人刚反应过来,第二道裂缝已撕裂空气。
第二人捂住脖子,踉跄后退,血从指缝里喷出来。他想喊,可喉咙只剩嘶声。第三步没迈出,人已跪地。
第三人转身就跑,手刚摸到警铃绳。
金小小左手一扬,残剑脱手飞出,如电般钉入他后心。那人扑倒在铃绳前,差半寸。
火把在石壁上跳动,映着三具尸体。血从尸体下缓缓蔓延,像三条黑蛇,爬向石塔深处。
她走过去,拔出残剑,甩掉血珠,拄剑站稳。右臂的痛像铁链在体内抽动,她咬牙,没哼一声。
石塔内部昏暗,只有几支火把插在墙上。尽头是间石室,铁链声不断,夹着压抑的咳嗽。她一步步走进去,脚步声在空荡的塔内回响。
石室里,陈锋被锁在墙上,双手双脚套着黑铁链,链子连着地面阵法。他满脸血污,左肩塌陷,呼吸微弱,可眼睛还睁着,盯着门口。
二十多个残剑盟成员被关在两侧铁笼里,大多带伤,有人断了腿,有人缺了手指。他们抬头看她,眼神麻木,像看一个送死的疯子。
“金小小?”陈锋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她没答,走到最近的守卫尸体旁,翻出钥匙串,扔给笼边一个断臂汉子:“开锁。”
那人愣住:“你……不怕这是陷阱?”
“怕。”她声音冷,“但我更怕你们连站都站不起来。”
汉子咬牙,接过钥匙,手抖着去开锁。
铁链哗啦作响,第一个笼子开了。有人扶着墙站起来,有人爬出来,跌坐在地。没人说话,没人动。
金小小走到陈锋面前,用钥匙打开锁链。他身体一软,差点倒下,她伸手扶住。
“药。”她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不是解毒的,是聚灵丹。能撑一炷香。”
陈锋苦笑:“你拿假药骗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来骗人的。”她松开手,退后一步,从怀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
残剑录的残页。
上面画着断崖谷地形,红笔圈出新矿层,旁边写着:“可引崩塌”。
她高举残页,让火光照亮字迹:“周通要灭你们,不是因为你们违令,是因为新矿层。他想独吞,还想把塌方的罪,栽在你们头上。”
没人出声。
她冷笑一声,转身,一剑劈向石壁。
残剑斩入岩石,空间剑心催动,剑锋所过之处,石屑炸开,一道深裂痕从地面直劈到顶部,足有三尺长,半尺深。
“他们以为我们是残剑。”她拔出剑,剑尖滴血,“可残剑也能斩人。”
她回身,目光扫过所有人:“信我者,随我杀出血路。不信者,留在这里等死。”
石室死寂。
一个断腿的汉子挣扎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断刀,拄着走到她身后。
又一人站起,拾起半截铁棍。
再一人,抽出藏在靴里的短匕。
一个,两个,五个……二十余人,陆续站起。有人拄拐,有人扶墙,有人只能跪着往前爬,可全都朝她靠拢。
陈锋靠在墙边,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娘当年……也是这样。”
金小小没回头,只将残剑横在身前。
“走。”她说。
众人跟着她往外走,脚步杂乱,却坚定。火把映着他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像一群复苏的鬼魂。
刚出石室,前方通道传来脚步声。
一队天一门弟子冲进来,领头的是周通,青锋剑在手,脸色阴沉。
“金小小!”他怒吼,“你竟敢擅闯总坛!杀了我的人,你还想走?”
金小小站定,残剑斜指地面。
“你的矿道,”她说,“我要了。”
周通冷笑:“就凭你这条废臂,和一群残兵?”
她没答。
右臂的血还在流,顺着剑柄往下滴,落在地上。
她握紧剑柄,空间剑心缓缓凝聚。
剑锋微颤。
空气开始扭曲。
周通脸色一变,刚要后退——
她动了。
残剑划出,一道细微的裂缝在空中撕开,直追周通咽喉。
他举剑格挡,可剑未到,裂缝已至。
“嗤——”
青锋剑从中断裂,上半截飞出,插进墙缝。
周通踉跄后退,脸色发白:“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金小小不答,第二剑已至。
空间裂缝如刀,直逼周通心口。
他转身就逃,大喊:“放箭!放箭!”
通道两侧,埋伏的弓手拉开灵弓,箭雨倾泻而下。
金小小剑势不变,残剑横扫,一道弧形裂缝在空中炸开,所有箭矢在半空被撕成碎片。
她继续前进。
每一步,地面都留下血印。
每一步,剑锋都带着裂空之痕。
周通狂奔,回头一瞥,见她如影随形,吓得魂飞魄散。
“来人!快来人!”
无人应答。
他的手下要么倒地,要么逃散。
金小小逼近,剑尖离他后心只剩三寸。
她抬剑——
剑尖停住。
“矿道图纸,”她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