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掠过断碑，金小小靠着石块缓了口气。她左手还握着残剑录铁环，掌心被边缘硌出一道深痕，血丝混着冷汗黏在金属表面。远处那道身影停住了，回头望来，眼神里满是惊疑。
肩胛处的胀痛像一块烧红的铁，压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发沉。右臂依旧麻木，但她把重心移到左腿，缓缓撑起身子。现在不是追的时候，也不能让对方看出她的虚弱。
她抬起左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银光。那是她和符阳事先约定的信号——敌势已溃，可追。
天边刚透出一点青白，符家外院的大门轰然打开。符阳带着一队弟子冲了出来，身后跟着残剑盟的黑衣战士，脚步整齐，杀气未散。他一眼就看到了废墟中央的身影，立刻挥手分兵：“南线封锁，两队包抄！”
金小小盯着那几道逃影，识海中的空间剑心仍在运转。她能感知到三股不同的灵力波动正朝不同方向移动——一路往雾隐森林深处钻，一路奔向南部边界，最后一股直扑西南角的废弃井口。
那是密室毒脉的出口。
“主路在西。”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却清晰，“符阳封南线，残剑盟左翼压进，我截中路。”
话音未落，她已提起残余灵力，身形一闪，切入敌军中段。短距瞬移让她像一道影子掠过瓦砾堆，落地时膝盖微颤，但她稳住了。
三名暗影教弟子正在翻越断墙，身上裹着灰绿色的雾气，显然是准备释放毒囊掩护撤退。她右手一抬，黑色长刃自残剑录铁环中延伸而出，一记横斩。
「裂空斩」！
空间裂缝撕开空气，三人护体的毒雾瞬间被绞碎。其中一人反应极快，反手甩出一枚毒镖，却被她侧身避过，钉入身后石柱，冒出缕缕青烟。
其余残敌纷纷回头，脸上写满惊骇。他们本以为此地只剩一头毒蛟和一个重伤女子，没想到等来的是一支整装待发的围剿队伍。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南面已被符阳率人封死，残剑盟从侧翼压上，刀锋映着晨光，步步逼近。
金小小站在原地，没有再出手。她知道，此刻气势比力量更重要。
一名黑袍人站在残敌最前方，腰间挂着一枚刻有蛇纹的令牌，显然是个小头目。他死死盯着金小小，忽然低吼一声：“撤！分散走！”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要往西边井口方向逃。
金小小冷笑，左手一扬。
残剑录铁环微微震颤，一层看不见的空间褶皱在半空中展开，如同无形的网。那人刚跃起，整个人就像撞上了一堵软墙，猛地摔落在地，胸口闷响一声，爬不起来。
其他几名死忠也慌了神，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毒囊，狠狠砸在地上。
轰！
一团浓绿烟雾炸开，腥臭扑鼻，地面石板迅速腐蚀出坑洞。但金小小早有防备，左手再次挥动，那片毒雾被扭曲的空间之力拉扯着，硬生生吸入一道细小的虚隙之中，消失不见。
“你们的教主跑了。”她一步步走近，剑尖指向那名黑袍首领，“毒蛟不会为你们挡第二次。”
那人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眼中仍有不甘。
“测心石已经被夺，你们连最后的筹码都没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现在，只有交代情报，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黑袍人身体一僵。
身后几名同伴已经开始扔下武器。有人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有人瘫坐在瓦砾堆里，满脸灰土。
唯有他还撑着不肯低头。
金小小不再多言，抬脚踩上他的背脊，剑尖轻轻抵住他后颈。
“我数三声。”她说，“三。”
那人咬牙，不动。
“二。”
他肩膀微微颤抖。
“一。”
“我说！”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们只是执行命令的人……真正的主事者早就撤离了，昨夜就走了！”
“谁下的令？”
“是……是墨影大人亲自传信，说只要拖住你，等到毒蛟彻底失控，就能借它之手毁掉符家根基……测心石只是诱饵，真正的目的，是让你们内乱！”
金小小眼神一冷。
她早该想到。测心石样本藏得如此隐蔽，又偏偏留有线索，根本不像仓皇藏匿，倒像是故意引人发现。
“墨影现在在哪？”
“不知道……但她走前去了焚域方向，说要和‘上面’汇合……我只知道这些！”
金小小盯着他片刻，确认他没有隐瞒更多关键信息，才收回剑。
她转头看向符阳，对方已经带人控制住所有俘虏，并开始清点人数。残剑盟的战士则分散在四周，搜查可能藏匿的密道或残留机关。
“把这些人都关进符家地牢。”她说，“严加看守，别让他们有机会自尽。”
符阳点头：“放心，我会亲自盯住。”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向那口废弃井口。井沿破败，边缘布满裂痕，下方传来隐隐的湿气与腐味。她蹲下身，伸手探入井壁缝隙，指尖触到一丝尚未散尽的灵力残留——微弱、阴寒，带着某种熟悉的药腥气息。
是毒晶的痕迹。
她站起身，望向西南方向。那边是焚域边境，地势复杂，山林交错，若敌人真往那里逃，追击难度会陡增。
但她不能放任不管。
“残剑盟留下十人协助看守俘虏。”她下令，“其他人，随我准备追击。”
符阳皱眉：“你现在状态很差，不能再强行催动灵力。”
“我知道。”她淡淡回应，“但我必须去。”
她从怀中取出测心石样本，握在手中。石片冰凉，表面还残留着她昨夜留下的血迹。这东西不只是证据，更是诱饵——既然敌人敢用它做局，那就让它继续发挥作用。
“我会留两名残剑盟成员护送你返回大殿休整。”符阳坚持，“后续追击交给我们就行。”
金小小摇头：“这不是休整的时候。暗影教能在符家眼皮底下设局，说明他们的渗透远比想象严重。我不亲自走一趟，无法确定还有多少隐患。”
符阳沉默片刻，最终点头：“那我陪你走一段。至少等你恢复些力气。”
她没拒绝。
就在这时，一名残剑盟战士快步跑来：“首领，井底发现了通道入口，通往地下旧渠，宽度足够两人并行，应该是他们撤离的路线之一。”
“带路。”金小小立即道。
一行人迅速集结，沿着井口绳索滑下。通道狭窄潮湿，墙壁上留有新鲜的刮痕和脚印。金小小走在最前，左手紧握残剑录铁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袭击。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条废弃的地下水渠。渠底干涸，两侧堆满碎石和朽木，但地面明显有近期通行的痕迹。
“他们刚过去不久。”她低声道。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立刻戒备。
金小小抬手示意安静，自己悄然靠近。
转角后，两名身穿暗影教服饰的男子正扶着一人前行，那人脸色发紫，显然中毒不轻。其中一人低声抱怨：“早说了不该留下来断后，现在连解毒丹都没了！”
另一人咬牙：“这是命令！要是我们都跑了，上面怪罪下来，整个家族都得陪葬！”
金小小听清楚了。
她退回队伍，迅速布置：“残剑盟三人正面现身吸引注意，符阳带两人绕后截断退路，我从上方突袭。”
计划即定，行动立刻展开。
片刻后，前方传来喊声：“有人！快跑！”
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声响。
金小小借着顶部一根横梁跃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三人背后。她手中长剑一扫，直接削断其中一人腰间的毒囊皮带，随即一脚踹出，将另一人踢翻在地。
第三人刚要反抗，符阳已从侧后方冲出，一剑逼退。
“投降。”金小小冷冷看着他们，“否则下一剑，我就砍断你们的经脉。”
三人面面相觑，终于放下武器。
审问很快有了结果——他们确实是断后小队，负责销毁沿途痕迹。而据他们交代，墨影确已前往焚域，且与一支来自南部的神秘势力接头。
“什么势力？”她追问。
“不清楚……只听说领头的是个女人，戴面纱，说话带南方口音……他们称她为‘少谷主’。”
金小小瞳孔微缩。
但她没再多问。
“把这些人也押回去。”她对符阳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你疯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更多人涉险。”她看着远方幽深的渠道，“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符阳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
她转身走入黑暗，身影渐渐模糊。
渠内风声渐起，吹动她衣角。
最后一缕晨光消失在井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