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山崖，吹动她的衣角。金小小站在符家南线最高处的一块青岩上，目光落在远处那片尚未散去的浓雾中。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左手轻轻贴在残剑录的铁环上，指尖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震颤。
系统光屏在识海中浮现，数据流滚动得比平时缓慢。
【敌方主力已进入伏击圈边缘，距离预设触发点约三百步，移动速度减缓，疑似开始布阵】
【血祭波动频率上升，毒雾核心活性增强32%，符合‘血引·噬灵’前兆特征】
“他们来了。”她说，声音很轻，像自语，又像确认。
【是。而且这次来的不止暗影教的人——能量谱系里混进了腐殖层下的旧怨念，和荒秽渊底部的怨气同源】
她眉心微蹙：“你是说……他们把死人也带来了？”
【不是死人，是‘被炼过的痕迹’。某种仪式性操控，用残魂牵引活体行动，形成半傀儡战力。这类手段通常出现在大型清剿任务中，目标只有一个：彻底抹除威胁源】
金小小沉默片刻，呼吸变得更深。她闭上眼，识海里瞬间闪过几幅画面——测心石前众人嘲讽的脸，荒秽渊看守老卒咳血倒地的身影，还有母亲离开那天，背对着她走进风雪里的轮廓。
这些记忆本不该在此刻出现。可越是临近决战，它们就越清晰，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深处翻了出来。
她睁开眼，望向南方。雾依旧厚重，但她能感觉到，那里面已经有无数细密的灵力丝线在交织，正缓缓收紧，如同一张正在合拢的网。
“你觉得我们能赢吗？”她忽然问。
系统停顿了一瞬，光屏颜色由蓝转灰。
【当前推演胜率：78.4%】
“只有七成多？”她冷笑，“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夸大风险，好让我多充几次灵石？”
【这次不一样。推演模型加入了三个新变量：一是你体内空间剑心与古阵共鸣的稳定性仍在临界值徘徊；二是敌方使用的毒雾含有未知稳定剂，可能干扰你的瞬移轨迹；三是……你的情绪波动峰值已连续三小时超过安全阈值，属于高危状态】
她没反驳，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因长时间握剑有些发白，掌心还残留着之前调试阵核时被灼伤的印记。那伤不深，但一直没愈合。
“所以你是觉得，我会在关键时刻出错？”
【我没这么说。但你刚才闪过了十七次过往影像，最长一次停留达四秒零七毫秒——这在战前高度集中状态下极不正常。人在恐惧时才会反复回放痛苦经历，而你现在，明显处于应激边缘】
“我不是怕。”她声音低了些，“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而死。”
【我知道。你每次说‘不想’的时候，心跳都会慢半拍】
她一怔。
系统继续道：【你藏得很好，但从你接手符家防御以来，每晚入睡时间推迟两小时以上，梦境中反复出现‘被困在测心台下’的场景。你以为我没看见？其实我都记着。只是以前懒得说。】
金小小没回应。风吹起她的发丝，扫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如果我输了呢？”她换了个问题，“如果这一次，我还是没能护住该护的人？”
【那你就会死。很简单的事。】
她皱眉：“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比如什么？‘别担心，一切都会好’？那种话骗小孩子还行。你要的是真相，不是安慰。所以我告诉你——你有七成八的几率活着走出这场战斗，剩下两成二的概率里，一半是重伤濒死，一半是直接被毒雾吞噬神识，变成他们的傀儡之一】
她盯着那片雾，眼神渐渐沉下去。
“可我还是得打。”
【当然。因为你从来不是为了赢才战斗的。你是为了‘不甘心’才打的——不甘心被当成废物，不甘心母亲消失得不明不白，更不甘心那些帮你的人最后都倒在你前面。这才是你走到今天的原因】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
“你说得对。”她终于点头，“我不是为了赢。我是为了让那些以为能踩在我头上的人知道——我还在，我就在这儿站着。”
【那就别想过去的事了。现在你需要的不是回忆，是清醒。记住你的节奏，守住你的节点。只要反噬阵第二层能按时激活，他们带来的所有东西，都会成为喂阵的养料】
她抬起手，摩挲着残剑录铁环上的那道旧划痕。那是她在荒秽渊第一次成功共鸣法则时留下的。那时她还不懂什么叫布局，只知道要活下去。
如今她懂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宁愿死也不肯退一步。
“你说胜率七十八，”她忽然笑了下，“那剩下的二十二呢？”
【剩下的，是你没算进来的部分——比如你临时改主意的能力，比如你总能在绝境里找到一条别人看不见的路。这部分无法量化，所以我没计入推演。但它存在。而且……往往决定结局】
她望着远方，目光不再游移。
“那就够了。”
她站直身体，左手仍贴着铁环，右手垂在身侧，五指微微张开，像是随时准备握住什么。山风卷过，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但她纹丝未动。
【建议保持当前位置至少三十分钟，敌方侦察魂鸟将在九分钟后经过此区域，若你提前移动，可能暴露指挥节点】
“我知道。”她淡淡道，“我不走。”
她确实没走。哪怕风越来越冷，哪怕远处雾中传来一声极低的呜咽，像是某种生物在挣扎着苏醒，她也只是眨了眨眼，目光始终锁定在那片即将裂开的黑暗之中。
片刻后，系统再次弹出提示：【侦测到轻微空间扰动，来自地下三十丈，频率与昨日截获的送药执事灵力波段一致】
她眸光一凝。
“果然有人在里面通风报信。”
【要不要我现在就切断那段脉络？只需释放一道微型震荡，就能让那条暗渠崩塌】
“不。”她摇头，“让他传。让他们知道我站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你就不怕他们改变计划？】
“怕。”她说，“但我更怕他们不够贪。只有足够贪的人，才会一头扎进陷阱，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她顿了顿，补充道：“等他们把最厉害的东西都拿出来的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系统光屏闪烁了一下，字体由灰转为淡金色。
【宿主情绪波动恢复正常，专注度提升至91%，认知稳定性达标。更新推演结果：胜率上调至81.6%】
她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微扬。
夜更深了。雾仍未散，反而更加浓重，几乎吞没了整片南坡。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在远处规律响起，符家领地内一片寂静，无人喧哗，也无人靠近这座山崖。
她独自立于高处，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剑。
忽然，她感到残剑录铁环轻轻一震。
不是来自地下，也不是来自南方。
而是来自她自己的识海深处。
那一瞬，她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不属于她，也不属于系统。
像是某个很久以前的人，在梦的尽头说了句什么。
她猛地睁大眼。
系统立刻警报：【检测到异常精神信号侵入，来源不明！是否启动防御协议？】
她没回答。
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那句话——
“小心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