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云在书房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刚刚强自镇定地与郑克明商议完应对之策,心中那份不安却如同藤蔓般越缠越紧。
他正准备亲自修书,以最隐秘的渠道送往神都公主府,做最后的求救与确认时,门外却传来了心腹管家几乎是连滚爬爬的脚步声。
“老……老爷!神都……神都来信了!是公主府的特急密信!”
管家声音发颤,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脸色比马腾云还要难看几分。
马腾云和郑克明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马腾云一把夺过信,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抖,迫不及待地撕开火漆,展开信笺。郑克明也屏住呼吸,凑过头来。
信上的字迹并非公主亲笔,显然是府中心腹代书,但内容却让两人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
信上没有任何寒暄与安慰,只有一句冷冰冰的、仿佛是原封不动转述的话:
“前几日听闻府内园圃杂草多了些,望安心清理。若缺人手,宫中可派得力之人前往相助。”
没有落款,没有解释,只有这看似家常、实则字字诛心的话语!
“杂……杂草……清理……宫中派人……”
马腾云喃喃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凿在他的心脏上。
他胖硕的身体晃了晃,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脸色在刹那间褪得灰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和商人精明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空洞。
郑克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名贵的珐琅彩花瓶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却浑然未觉。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页轻飘飘的信纸,仿佛那不是纸,而是索命的阎王帖。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四肢冰凉。
“宫……宫中派人……相助……”
郑克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这是陛下的意思!是陛下亲口对公主说的!”
完了!
这一刻,两人心中同时涌起这个绝望的念头。
公主自身难保,已经被女皇用最直白的方式警告和软禁!他们最大的依仗,神都最有可能为他们说话、周旋的势力,已经被一刀斩断!
短暂的死寂之后,马腾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太师椅上,双目无神,
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陛下她……她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
郑克明到底是更沉得住气一些,他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惊恐中挣脱出来,眼中血丝密布,闪烁着困兽般的凶光。
“不能……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低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
“秦赢来势汹汹,公主和朝堂都被陛下死死按住!这江南发生的一切,从秦赢南下,到李昭德被召回,再到如今的步步紧逼……根本就是他们早就算计好的!”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让他不寒而栗:
“恐怕……恐怕连那位在岭南‘作乱’的冯家,也不过是他们抛出来的棋子!
目的就是为了给秦赢一个南下的正当理由,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然后一网打尽!”
这个认知,让郑克明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他们自以为是的经营和算计,在女皇和秦赢的联手布局下,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冯家是棋子,我们……我们也是棋子,那张谏之在朝堂上不发声,恐怕也是……”
马腾云失魂落魄地接话,已然是惊弓之鸟。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郑克明打断他,猛地抓住马腾云的肩膀,用力摇晃,
“当务之急,是保住最后的根基,留得青山在!那些要命的东西,必须立刻处理掉!”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压低了声音:
“那个清风观的道长……他知道得太多了!年前那场‘大火’没能烧死他,如今更不能让他落在秦赢手里!必须立刻送他走,离开江南,越远越好!”
马腾云一个激灵,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对!送他走!我马上安排心腹,连夜送他出海!”
然而,当郑克明的心腹带着这项紧急命令,趁着夜色秘密潜入城郊那座早已荒废、却别有洞天的清风观,找到那位须发皆白、面容却透着一股诡异红润的道长时,得到的回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道长,正是当年负责为某些人炼制“特殊”丹药,并在一次突如其来的“火灾”中神秘“身亡”的关键人物。他听着来者急促的说明,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诡异而平静的笑容。
“走?”
道长轻轻拂了拂手中的拂尘,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镇定,
“贫道早已在那场大火中‘死’过一次了。这具皮囊,何处不能安放?”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骤然迸射出一股混合着疯狂与怨毒的厉色:
“秦赢……这把刀,太锋利了,也太不懂规矩了。他斩断了太多人的生路,也搅乱了既定的棋局。”
他缓缓转过身,盯着郑家的心腹,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
“他,不能留!”
话语中的杀意,凛冽如严冬寒风,让那见惯了风浪的心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道长,竟不是想着逃命,而是想着……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