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带着硫磺恶臭的气浪,从狭窄裂缝深处扑面而来,呛得韩七一阵剧烈咳嗽,眼眶瞬间被刺激得通红流泪。岩壁触手滚烫,仿佛刚从地火中捞出。
钱管事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恶劣笑容,如同欣赏笼中困兽的表演。其他矿奴远远躲开,噤若寒蝉,胡奎和王犇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韩七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毒热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恶心和杀意,弯下腰,将磨得发亮的矿镐尖头对准裂缝,侧身艰难地挤了进去。
裂缝内部比想象的更加逼仄,几乎只能容他匍匐前进。尖锐的岩石刮擦着皮肉,留下道道血痕,瞬间被高温烤干。毒煞之气无孔不入,钻入鼻腔,灼烧着肺叶,带来针扎般的疼痛。视线所及一片昏暗,只有岩壁深处偶尔闪烁的微弱矿光,如同鬼火。
他艰难地挥动镐头,每一次挖掘都震落大量碎石灰尘,眯得人睁不开眼。更重要的是,这里岩层极其不稳定,稍一用力,头顶就有碎石簌簌落下,仿佛随时会再次坍塌,将他活埋于此。
这已非刁难,而是谋杀。
韩七咬紧牙关,将练气二层的修为催谷到极致,灵气护住心脉和口鼻,艰难抵御着毒气的侵蚀,同时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岩层的结构,寻找着最安全的落镐点。动作必须快,也必须稳。
镐尖与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效率远低于外面,但每一镐都精准地撬下尽可能完整的矿石。他小心翼翼地将挖出的、带着灼人温度的矿石堆叠在身后,一点点向裂缝深处推进。
钱管事在外面等得不耐烦,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岩壁模糊传来:“磨蹭什么!没吃饭吗?今天挖不够十筐,就别想出来!也别想领吃的!”
十筐?在这鬼地方?外面普通矿段一天能挖三筐已是好手!
韩七的手指因用力而死死抠进镐柄,指节爆白。他没有回应,只是更狠、更准地挥下镐头。
时间在灼热和窒息中缓慢流淌。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干,皮肤紧绷欲裂。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刀片。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积累的矿石勉强凑够了一小堆,距离十筐遥不可及。而体内的灵气却在飞速消耗,毒气带来的晕眩感越来越强。
就在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怀中天殒骨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指向侧前方某处岩壁!
那里……似乎有东西?
他精神一振,奋力爬过去,集中最后的气力,几镐下去!
“哗啦——”一片岩壁剥落,露出后面一小片颜色深邃、隐隐散发着精纯火煞气息的赤红色矿石!
是“火熔晶”!虽然只是最低品阶,但价值远胜普通铁矿!
更重要的是,这天殒骨竟能在这绝地指引灵矿?!
惊喜刚起,外面就传来钱管事警惕的喝问:“里面什么动静?挖到什么了?!”
韩七心中一凛,迅速用身体挡住那点赤红矿光,手下不停,将几块火熔晶扒拉下来,混入旁边普通的矿石中,同时故意弄出更大声响,喘着粗气回应:“没……没什么……挖到块硬石头……”
钱管事将信将疑,又骂了几句,却没再深究。
韩七稍松一口气,看着那几块混入普通矿石中的火熔晶,眼神闪烁。
最终,当他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带着远远不足十筐、却混着“私货”的矿石爬出裂缝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浑身漆黑,衣衫褴褛,皮肤多处烫伤灼伤,嘴唇干裂出血,唯有那双眼睛,在疲惫不堪的深处,燃着一点冰冷的火光。
钱管事嫌恶地捂着鼻子,检查了一下那点可怜的矿石,显然对数量极不满意,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矿石时,手指忽然在其中一块颜色略显深沉的石头上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抬起头,三角眼盯着摇摇欲坠的韩七,皮笑肉不笑:“就这么点?真是废物!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明显的暗示,“看你小子今天也吃了苦头,老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样,以后你每天挖的矿,上交七成……不,六成!剩下的,你自己处理。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图穷匕见!
他不是要韩七死,而是要将他变成自己的矿鼠,榨取那点可能存在的“额外收获”!
周围的矿奴闻言,看向韩七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嫉妒,更有深深的同情——被管事盯上,以后的日子,恐怕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韩七低着头,身体因脱力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上交六成?自己拼死挖矿,大半收益却要拱手送入?而且一旦答应,就等于被这钱管事捏住了把柄,永无宁日!
但若不答应……今天这关恐怕都过不去。
他死死咬着牙,鲜血从干裂的嘴角渗出,咸腥味弥漫口腔。
许久,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谢…管事……成全……”
钱管事满意地笑了,拍了拍韩七的肩膀,力道不轻:“懂事!以后好好干,亏待不了你!”说完,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地走了。
韩七站在原地,低着头,直到钱管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那消失在矿道尽头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迅速避开他目光的矿奴。
然后,他默默地、一言不发地,走向那堆属于自己的、少得可怜的矿石。
屈辱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
而变强的渴望,也在这一刻,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炽烈。
这点“收获”,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