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阴影中的对话】
古老的庄园在黑暗中沉入梦乡,杜邦乘坐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出。
车子在夜色笼罩的巴黎街道上穿行,绕了数个弯。
确认无人跟踪后,最终驶入十六区一栋外表毫不起眼的私人艺术馆后门。
这里,是他的另一处巢穴。
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埃菲尔铁塔的微弱光影,勾勒出室内极简主义的冷硬轮廓。
杜邦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径直走向吧台。
他取出一只水晶杯,打开一瓶罗曼尼·康帝,深红色的酒液在昏暗中如同凝固的血液。
他没有开灯,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享受这片独属于他的、掌控一切的黑暗。
“出来吧。”他对着虚空说道,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在吧台与落地窗之间,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一个人形轮廓悄无声息地显现出来。
他站在那里,仿佛本就应该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衣着,只有一道瘦削、笔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的剪影。
他便是“迷雾”——杜邦最锋利的刀,最沉默的影子,也是他心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泰坦,捕捉到了?”
杜邦晃动着酒杯,目光落在远处铁塔的灯光上,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是的,先生。”
“迷雾”的声音响起, 如同冰锥划过玻璃,冰冷、平滑、不带任何感情起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
“信号已捕获并隔离。但……是六层嵌套加密,结构异常复杂。
每一层都关联着不同的生物特征、动态密钥和物理信标。
强行破解,触发警报的概率超过99.7%。其中第一层密钥,与特权人(安格娜)的生物特征深度绑定。
第二层疑似关联瑞士银行核心安全协议,第三层……
有迹象表明,可能与国际刑警组织的某个绝密数据库存在单向验证回路。”
杜邦摇晃酒杯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国际刑警?这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
这“泰坦遗产”的防护,简直像一个层层嵌套、遍布警报的死亡迷宫。
“需要多长时间破解?”他问,语气依旧平淡。
“无法精确估计。”“迷雾”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破解本身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规避警报。
必须找到密钥的数学后门,或者……找到特权人本身,获取她的生物特征样本。
急,就会出错。一旦出错,我们失去的不仅是钥匙,还有暴露自身的风险。”
杜邦啜了一口酒,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这笔财富,果然存在,而且比我们想象的……更具价值,也更烫手。”
他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吧台面。
“连瑞士银行内部那个贪婪的鼹鼠,都不知道它的全貌。
但现在,它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其他所有事情,全部暂停。
你的团队,集中所有算力,全力破解。 我只要结果,越快越好。”
“是,先生。”“迷雾”的声音毫无波澜。
杜邦沉默了片刻,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遥远的东方:
“那个东方女人,她最近的动向?”
“行踪高度隐蔽,反追踪能力极强。”“迷雾”的声调依旧平稳,但措辞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评估色彩。
“她本人及其核心团队很不简单,于今日上午确认已全部返回并集结在泰国曼谷。
其通信网络采用了多重跳转和量子加密,外围监控被干扰严重。
初步判断,他们在曼谷建立了一个相当专业、且具备极强防御能力的信息中枢。”
“哦?”杜邦终于转过身,第一次将目光投向那片阴影,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不简单?能让你说出这三个字,这评价不可谓不高。
我记得,上次你这么说,还是评价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第七局的某位‘乌鸦’。”
“迷雾”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处理这个略带调侃的指令,然后回答:
“是事实评估,先生。 对方的技术团队,尤其是网络防御和情报处理能力,远超普通商业组织水准。
其核心成员林、武,具备特种作战背景和情报分析能力。
曼谷平台技术架构先进。他们是一个结构紧凑、分工明确、执行力强的战术单元。”
杜邦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变得锐利。
他了解“迷雾”,这个“人形兵器”从不说废话,也极少给出带有主观色彩的评价。
他这么说,意味着那个安格娜团队,确实已经引起了“迷雾”及其背后技术团队的高度警惕。
“迷雾”继续说道,声音更冷:
“我怀疑,对方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并可能开始反向追踪。
如果我的预感正确,他们现在的侦查焦点,很可能已经落在您身上。 以及,我。”
“什么?”杜邦瞳孔微微一缩,但瞬间恢复平静,他嗤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直觉?你在巴黎的迷宫里待太久,产生幻觉了吗?
我们和他们,没打过一次照面,都是隔着几层迷雾……”
“是直觉,也是基于对方行为模式的逻辑推演。”
“迷雾”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他们在瑞士的行动,精准、高效、撤退干净。
这说明他们有极强的信息收集和分析能力。
陈景明、李室长的相继死亡,手法专业,指向明确。
他们不会停止追查。而我们是陈景明背后,逻辑上最可能的推手。
他们,已经在棋盘的另一端落子了。”
杜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阴影。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了解“迷雾”,这个“幽灵”的“直觉”,往往是基于海量数据分析和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对危险的超常感知。
他不能完全无视。
片刻,杜邦眼中最后一丝漫不经心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他轻轻放下酒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几次交手,我们确实……失算了。”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看来,确实需要重新评估,提升应对等级了。 不能再犯轻敌的错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被挑起的兴趣。
“这个女人……安格娜,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重新看向阴影:
“两手准备。第一,破解密钥,优先级最高。 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第二,”他声音陡然转冷。
“主动出击。我要知道关于那个团队的一切!
他们的过去,他们的弱点,他们的社会关系,尤其是……
找到他们的软肋,那个让他们投鼠忌器、足以一击致命的东西!明白吗?”
“明白,先生。”“迷雾”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阴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去吧。”杜邦挥了挥手。
阴影无声地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
杜邦独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端起酒杯,将剩余的昂贵液体一饮而尽。
冰冷的杀意与燃烧的野心,在他眼中交织。
“安格娜……林……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这次,希望你们能带来更多的……惊喜。”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期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