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掺了墨的纱，沉甸甸地压在黑森林上空。林缚用砍刀劈断挡路的虬枝，树脂黏在刀刃上泛着诡异的青褐色，他下意识瞥了眼腰间挂着的风信草——这株被灵源滋养得格外精神的小草，此刻叶片微微蜷曲，顶端的白色绒毛正以极缓的频率震颤着。
“林缚哥，风信草不对劲？”王二抱着半袋麦种跟在身后，脚步踩在腐叶上发出“噗嗤”的闷响，他怀里的麦种袋用粗麻绳捆得紧实，这是联盟仅存的优质种子，也是众人未来的口粮根本。队伍中间，李铁推着改装过的玄铁马车，车轮裹着厚铁皮，压过树根时只发出低沉的轰鸣，车厢里整齐码放着灵植培育箱和玄铁豌豆炮的零件。
林缚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指尖抚过风信草微凉的叶片：“尸气浓度在上升，但很散，不像有大规模尸群。赵虎，你带两个护卫探路，注意保持距离。”
赵虎应了声，玄铁剑“呛啷”出鞘，剑身上还留着斩杀飞僵时的划痕。他拍了拍身旁两个新加入的护卫肩膀——这两人是前黑石矿场的矿工，虽没经受过系统训练，但抡起矿镐的力气不比正规军差。三人身影很快隐入浓雾，只留下几声刻意压低的哨声作为联络信号。
孙先生从行囊里翻出那本残破的古籍，借着透过树冠的零星光线翻阅着：“黑森林在《大雍疆域志》里叫‘青雾林’，记载说这里瘴气重，草木疯长，没想到尸潮后倒成了天然屏障。”他指尖点在“瘴气”二字上，眉头微蹙，“只是这瘴气，怕是和尸气混在一起了。”
林缚蹲下身，拨开地面的落叶，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土壤——这颜色和血石坠落处的泥土如出一辙。他捏起一撮土凑到鼻尖，除了腐叶的腥气，还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甜腥味，那是僵尸尸液渗透土壤的味道。“不是瘴气，是尸气渗进了土里，让植物都变味了。”他起身时，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声，紧接着是铁器碰撞的脆响。
“戒备！”林缚吼声刚落，钱六已经拽着王二躲到了玄铁马车后，他从怀里摸出记账的炭笔，飞快在布帛上标注着：“玄铁炮未组装，灵源剩余八十袋，毒棘藤种子充足——”话音未落，一道青绿色的身影从浓雾中扑了出来，腐烂的手掌直指离它最近的一个护卫。
那是只绿僵，半边脸颊已经烂穿，露出森白的牙床，墨绿色的尸液顺着它的指缝滴落，落在地上“滋滋”作响，竟将腐叶都腐蚀出一个个小洞。护卫反应不及，只来得及举起矿镐格挡，绿僵的手掌狠狠抓在镐头的木柄上，木屑瞬间飞溅。
“用毒棘藤！”林缚手腕一翻，将早已备好的种子撒在身前的土壤里，同时捏碎一袋灵源。淡绿色的灵源能量渗入土中，种子几乎是瞬间发芽，带着倒刺的藤蔓像活过来的蛇，飞快缠住绿僵的双腿。绿僵发出嗬嗬的嘶吼，挣扎间又有两只绿影从雾中冲了出来，目标直指马车里的灵植培育箱。
“这些东西盯着灵植！”李铁怒吼一声，抄起身边的铁锤砸向最前面的绿僵。铁锤带着风声砸在绿僵的胸口，却只让它顿了顿，胸口凹陷处很快渗出更多尸液。李铁骂了句脏话，转身去搬玄铁豌豆炮的零件：“得把炮组装起来！”
林缚没空回头，他正全神贯注操控着毒棘藤。这些经过灵源强化的藤蔓，倒刺上带着剧毒，缠住绿僵的部位已经开始发黑，但绿僵的生命力远超白僵，即便被藤蔓勒得骨节作响，仍在奋力向前扑。“孙先生，古籍里有没有说绿僵的弱点？”
“怕火！但我们的炎蕊花还没培育好！”孙先生飞快翻着古籍，手指在一页上停住，“还有！它们的关节处尸气最薄弱，那里的皮肤也最软！”
林缚眼睛一亮，立刻调整灵源输出的方向。原本缠绕绿僵全身的毒棘藤，突然收缩着向关节处聚拢，最粗的一根藤蔓直接缠住了绿僵的膝盖，倒刺狠狠扎了进去。绿僵发出凄厉的嘶吼，膝盖处的皮肤被撕裂，墨绿色的尸液喷涌而出，它踉跄着跪倒在地，动作明显迟钝了许多。
这时赵虎带着人赶了回来，他肩上的护卫胳膊被尸液灼伤，正渗着黑血，但手里还紧紧攥着探路时发现的一块矿石——那矿石泛着淡蓝色的光泽，是雷纹石的伴生矿。“林缚，里面至少还有五只，都在围着一棵发光的树转！”
“发光的树？”林缚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是聚灵树的残根！它们在吸收灵植的能量！”他刚说完，就看见雾中出现了更多晃动的绿影，风信草的绒毛已经完全直立起来，叶片也开始发黄——这是尸气浓度急剧升高的信号。
钱六突然喊道：“马车！它们要撞马车！”只见两只绿僵放弃了攻击护卫，疯了一样冲向玄铁马车，车厢里的灵植培育箱里，刚发芽的愈心花正散发着微弱的绿光，那是灵植特有的能量波动，成了吸引僵尸的诱饵。
林缚当机立断，将剩余的灵源全部倒在身前的土壤里：“王二，浇水！”王二反应极快，立刻拧开腰间的水囊，将清水浇在渗满灵源的土地上。水与灵源交融的瞬间，毒棘藤疯了似的生长，藤蔓上的倒刺变得更加锋利，甚至泛着淡淡的寒光。
“缠！”林缚一声令下，数十根毒棘藤同时飞出，有的缠住绿僵的脖颈，有的勒住它们的腰腹，最细的藤蔓则钻进了它们关节的伤口里。绿僵的嘶吼声越来越弱，墨绿色的尸液顺着藤蔓流进土壤，竟让毒棘藤的叶片更加翠绿。赵虎趁机冲上前，玄铁剑精准地刺穿了最前面那只绿僵的头颅，黑色的尸核被挑飞出来，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林缚脚边。
林缚捡起尸核，入手冰凉，里面蕴含的灵源比普通绿僵的更浓郁。他刚想收好，就听见孙先生的惊呼：“林缚，你看那棵树！”浓雾不知何时散了些，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棵半枯的大树正散发着微弱的绿光，树干上缠绕着几只绿僵的尸体，树皮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和血石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树在吸收尸气……”李铁已经组装好了一门小型玄铁豌豆炮，炮口对准了那棵怪树，“要不要炸了它？”
林缚摇头，他走近大树，发现树根处的土壤格外肥沃，甚至有几株野生的聚灵草在旁边生长。“这树能净化尸气，留着有用。”他蹲下身，将那枚尸核埋在聚灵草旁边，“赵虎，安排人守在这里，我们先把物资运到前面的空地。”
就在这时，风信草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叶片上的绒毛全部脱落，化作一团白色的粉末。林缚脸色骤变——这是风信草预警的最高级别，意味着有远超绿僵的高阶僵尸正在靠近。他抬头望向黑森林深处，浓雾重新聚拢，隐约有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所有人准备战斗！”林缚抓起玄铁砍刀，毒棘藤在他身后重新绷紧，“李铁，玄铁炮对准浓雾方向，孙先生，查古籍！看看这黑森林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浓雾中，一道比绿僵更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它的皮肤呈深褐色，手臂上覆盖着一层坚硬的甲壳，正是众人从未见过的甲尸。而在甲尸身后，更多的绿影正在聚集，黑森林的阴影里，无数双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这支渺小的求生队伍，一场比预想中更惨烈的战斗，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