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开恩科定下后，全朝上下的秀才（生员）便摩拳擦掌准备八月的乡试，也叫秋闱。
现下不过元宵，离八月远得很，但许家人，和许家人关系近的，都知道许空山许望野要忙起来了。
也就是说，他们俩不能再干烧烤。
为了不影响许记食肆的客流量，许仲和许闻风商议过后，把陈安调去干烧烤的。
——陈安跟许仲学了多年，许仲认为他足以独当一面，是时候独自锻炼一番。
陈安一开始还有些羞涩地拒绝。
他和赵平不同，他性子更腼腆且更专注厨房的事，不太擅长交际。
许仲将他喊去劝了好一番，话里的意思非常浅显：
许空山要是过了乡试，再过了会试殿试，不管是留京还是被分到偏远县城当县令，他们全家都会随行。
到时候，潭州的许记食肆和东篱下私房菜馆，都得陈安费心支应。
他只拿钱。
陈安回去想了半宿，翌日答应了。
另一边，许空山和许望野都被何秀云喊到了文禄村。
五年过去，何秀云鬓间的白发愈发多了，眼神也不怎么好，穿针眼都得对好几个呼吸。
许老汉看不过眼，抢过针线，眯眼半晌，又将针线递给许望野。
许望野穿好后递回奶奶手中。
他和许空山排排坐在桌边，另一边坐着大川大海和梦章。
何秀云缝着衣服，慢悠悠地道：“今天喊你们过来，也没别的事。”
许老汉吭哧吭哧点头：“就乡试，你们压力别太大，能成就成，不能成后年再考。”
何秀云气得直骂他：“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叫能成就成？这还没考呢，你就说这些晦气话，你存心不想他们好过是吧？”
许老汉嘟囔一句，被何秀云瞪了一眼后，悻悻闭上嘴，
何秀云看看忍笑的许空山和许望野，慢慢说道：“喊你们过来，是有两件事。
最要紧的不是乡试，而是……空山，你都二十二了，你大堂哥二堂姐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爬。
望野好歹还定了亲，只不过罗家姑娘守孝，这才拖到了今天，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许老汉猛猛点头：“还有你那一双爹娘，我都不想说他们，儿女年纪都不小了，没见一个着急的。
天天不是忙着烧菜酿酒，就是待纺织作坊几天不回家，再耽搁下去，可怎么得了？”
许空山没想到这回喊他来，是为了催婚：“……”
现代没被催过，古代就来上一次是吧？
察觉到身边许望野隐晦的视线，许空山满脸无辜：
“爷奶，我还年轻着呢，又不是三五十了，不急。”
许老汉翻了个白眼：“怎么不急？你还想等到三五十？你这个年纪出去说亲，人都给你说寡妇或和离了的女子！”
许空山：“……男人嘛，向来都是先立业后成家的，等我榜上有名，还愁没有好姑娘捉我？
说不定我还能娶恩师家的千金，首辅家的孙女，侯府的贵女呢。”
许老汉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在做梦！秋闱都还没一撇呢，就梦起什么千金贵女了？
人家在京城每隔几年就能见到一个状元郎，眼光高得很，你长得又不是顶顶好看，还比不上人家何邦呢。
难不成，你还想入赘？那可不行，你家就你一家男丁，入赘的话，我不同意！”
大海弱弱接了话：“爷爷，那我可以入赘吧？我爹娘可生了四个男丁呢，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多。”
许老汉气不打一处来：“你非要接这个话吗？我在训你堂哥呢！”
大川赶紧捂住大海的嘴。
许空山无奈挠头，他是真觉得二十二还年轻。
他现代时都二十七八了，爹娘也没催他啊。
但古代和现代到底不一样，许空山琢磨了会儿，诚恳望向家里唯一能做主的：
“奶奶，仕途要紧还是成亲要紧？我有八成……七成把握考得上进士，到时候娶一位对仕途有好处的姑娘，不比随便挑个来的妥当？”
许老汉想怼他，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何秀云听两人吵了一会儿，慢慢抬头：
“空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前些天我还看朝晴在看什么话本，负心书生考上进士欲攀高枝杀了操持家业的原配妻子。
空山或许不是那样的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望野，你和罗家姑娘的亲事得趁早成了，人家姑娘都十九了，可等不了你几年。”
许望野心知奶奶对他抱有挺大期望，这是担心他考上进士后被外放到偏远县城，一去就是三年，耽搁了罗姑娘。
他红着耳朵点头，朝何秀云一拱手：“还得劳烦奶奶选一个好日子，再托媒人上门商定后下聘。”
何秀云自是乐意接这个担子，应下后话风一转：
“空山，你的亲事由你自个儿做主，那凝云的呢？你爹娘就没什么想法？”
许空山：“……奶，凝云的亲事，我们全家都做不了主啊。”
换句话说，谁能做、谁敢做凝云的主？
何秀云想想许凝云这几年出入的都是大官商贾的府邸，结交的同样都是权势不小的贵人，沉沉叹口气：
“罢了罢了，你们家的事，你们自个儿做主，老婆子我老了，就不管了。
除了亲事，我还有一件事得提醒一句，别人都说五十少进士，就连林秀才都考了好些年才金榜题名。
不管结果如何，你们全力以赴就成，也别太为难自己。”
许空山和许望野连连点头。
正事说完，何秀云又借许空山和许望野，激励了下许映川许映海和许梦章。
三人当着何秀云的面乖乖点头，一出家门，大海抱着许望野的手：
“三哥，你说我刚刚说的话对不？入赘也没什么不好的。”
许望野拍了下他的脑袋：“你长的不算好看，又没什么本事，凭什么入赘？人家姑娘眼光没那么差。”
大海顿时蔫了。
出了文禄村，许望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迟疑地问：
“空山哥，凝云还没挑出来吗？我看武家家主和昌平侯世子都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