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的古籍摊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叶脉标本,那是他年轻时在断云峰采集的。断云峰的简易地图被凌辰用朱砂笔圈了三遍,笔痕深入纸背,仿佛要将那座山峰从图上抠出来。林风将最后一把淬了清心草汁液的匕首别在靴筒,金属与皮革摩擦的轻响在安静的药材铺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远行敲奏序曲。
“张猛的消息来了。”凌辰展开信纸,指尖划过字迹时微微发颤——信上的墨迹尚未干透,可见送信人一路疾驰的匆忙。“断云峰近半年异象频发,山脚下的村落丢了不少牲畜,村民说是‘黑风卷走的’。他们还在牲畜失踪的地方,发现了暗影阁特制的蚀骨雾残留,气味与上次截获的一模一样。”
“暗影阁……”林风皱眉,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他们三个月前在断云峰逗留七天,怕不是为了野餐。那地方的地脉阴眼本就虚弱,若被蚀骨雾侵蚀,整个青阳城的灵脉都会跟着动荡。”
苏老突然咳嗽两声,从古籍中抽出一张泛黄的拓片,上面是断云峰的阴眼分布图:“这里写着,断云峰的地脉阴眼与青阳城的水脉相连,就像人的血管。暗影阁若在阴眼处布下蚀骨阵,不出半年,青阳城的井水都会带上毒性。”
凌辰将镇魂令系在腰间,令牌与衣物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回应苏老的话:“不管他们在做什么,我们必须去一趟。苏晴,你和苏老留在这里,守住药材铺。库房里的‘锁灵符’记得清点清楚,万一……”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苏晴刚要开口争辩,却被苏老按住肩膀。老人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把这个带上。”盒里装着三枚玉符,符身刻着繁复的锁灵阵,“这是‘三重锁灵符’,若被蚀骨雾沾身,捏碎一枚能暂避毒性,三枚叠用,可保半个时辰安然无恙。”
临行前,苏晴塞给凌辰一个布包,指尖触到他的手腕时猛地缩回,耳尖泛起红晕:“这里面是……醒神草做的香囊,阴眼附近阴气重,能提神。”布包上绣着半朵兰花,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赶工绣成的,线头还露在外面,却透着一股笨拙的认真。
断云峰比古籍上画的更狰狞。主峰像被巨斧劈过,断面裸露出青黑色的岩石,寸草不生,只有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声,像亡魂的哭嚎。山脚下的村落空无一人,木门歪斜地挂在合页上,门轴上的蚀骨雾余烬泛着黑紫色,轻轻一碰就化作粉末。
“不对劲。”林风拨开一间茅屋的破门,屋里的桌椅全成了焦炭,却保持着被打翻的姿态——陶罐倒在地上,里面的谷粒撒了一地,有几粒已被蚀成黑色,“像是仓促逃离,不是主动迁徙。”他用匕首刮下一点焦木,指尖沾着油腻的黑色粉末,凑近一闻,一股腐肉般的腥臭直冲鼻腔,“是暗影阁的蚀骨雾,浓度比上次遇到的高了三成。”
凌辰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镇魂令突然发烫,令牌上的纹路亮起淡金色的光。他抬头望向断云峰深处,那里的天空比别处暗了三分,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到山顶,云缝中偶尔漏下的光线,竟带着淡淡的紫黑色。
“阴眼在共鸣。”凌辰按住令牌,指腹抚过那些发烫的纹路,“它感应到镇魂令了,而且……这共鸣里混着蚀骨雾的气息,暗影阁已经在阴眼布了阵。”
话音未落,一阵黑风从山腰卷下,裹挟着无数细碎的黑影。落地后,那些黑影竟化作一群指甲发黑的山鼠,眼睛泛着红光,龇着牙朝两人围过来。林风匕首出鞘,寒光闪过,几只山鼠瞬间被劈成两半,伤口处冒出的不是血,而是刺鼻的黑烟。
“是被阴煞附身的畜生!”林风一脚踹飞扑来的山鼠,“数量太多,硬拼耗不起!往山腰走,阴眼在山顶,这些东西不敢靠近阴眼核心区!”
两人顺着陡峭的山路往上爬,越靠近山顶,空气越冷,吸进肺里像吞了冰碴。林风突然抓住凌辰的胳膊,指着前方一块突出的岩石:“看那里!”
岩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与暗影阁黑衣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大,像一张张开的巨网,将整座山峰罩在里面。符文缝隙中渗出黑色的黏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坑里的碎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消融。
“他们在用人血养符文。”凌辰蹲下身,指尖沾起一点黏液,放在鼻尖轻嗅,胃里一阵翻涌,“血里混着蚀心蛊的虫卵,难怪村民会突然消失——怕是被抓来当‘养料’了。”
就在这时,山顶传来沉闷的轰鸣声,仿佛有巨兽在地下翻身。镇魂令骤然爆发出强光,凌辰只觉一股巨力从地底传来,脚下的岩石突然裂开一道缝,紫黑色的雾气从缝里喷涌而出,带着蚀骨的腥臭。
“阴眼醒了!”他稳住身形,将三重锁灵符拍在林风背上,“捏碎第一枚!快!”
林风立刻捏碎玉符,淡金色的光罩将两人笼罩,紫黑色雾气撞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凌辰趁机看向山顶,那里的黑雾中,隐约可见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上插着七根骨柱,柱顶似乎绑着什么东西,在风中摇晃。
“是村民……”凌辰的声音发颤,“他们把村民当祭品,激活阴眼的邪阵!”
林风的匕首在掌心攥得发白:“拼了!”
“等等。”凌辰按住他,目光落在镇魂令上,“镇魂令的光罩能压制蚀骨雾,我们绕到祭坛侧面,毁掉骨柱。那些骨柱是邪阵的阵眼,断一根,阵力就弱一分。”
两人借着光罩掩护,像壁虎般贴着岩壁移动。黑雾中的骨柱越来越清晰,柱顶绑着的果然是村民,他们双目紧闭,面色青紫,显然已被蚀骨雾侵蚀。凌辰的心沉了下去,却听见其中一个村民微弱的呻吟——还有气!
“先救最左边那根柱上的小孩!”凌辰低喝,镇魂令的光芒突然暴涨,将附近的黑雾逼退三尺。林风趁机冲过去,匕首斩断绳索,将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抱下来,孩子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与村里王大娘给的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祭坛中央突然站起一个黑袍人,声音像砂纸摩擦:“来得正好,缺个镇魂令的持有者当主祭品呢。”
凌辰抬头,看清黑袍人胸口的纹章——那是暗影阁阁主的标记。他手中的骨杖指向两人,七根骨柱同时喷出黑雾,光罩上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捏碎第二枚锁灵符!”凌辰将镇魂令举过头顶,令牌的光芒与光罩融合,“林风,用清心草汁液泼骨柱!”
林风立刻从储物袋掏出瓷瓶,将汁液泼向最近的骨柱。汁液触到骨柱,发出滋滋的声响,黑雾瞬间消散不少。那孩子突然哭喊起来:“娘!他们往井里倒黑雾……”
原来暗影阁不仅布了邪阵,还想污染青阳城的水源!凌辰心头一凛,镇魂令的光芒再涨三分:“林风,断最后三根骨柱!我掩护你!”
他冲向祭坛中央,镇魂令的光罩如同一把利剑,劈开黑雾。黑袍人挥杖打来,凌辰侧身避开,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那是苏晴给的,柄上刻着半朵兰花。匕首刺入黑袍人的肩甲,对方痛呼一声,骨杖的攻势慢了半分。
“就是现在!”林风斩断最后一根骨柱,邪阵的黑雾瞬间溃散,山鼠群发出一阵哀鸣,化作黑烟消散。村民们从柱顶跌落,被光罩稳稳接住,虽然虚弱,却都还有气息。
山顶的轰鸣声渐渐平息,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断云峰的断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凌辰扶住那个挂着平安锁的孩子,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块啃了一半的麦饼,饼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见:“这是娘给我带的……她说等我从外婆家回来,就用新麦做饼。”
凌辰的眼眶发热,将孩子抱得更紧:“会的,等我们回去,让苏晴姐姐给你做最香的麦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