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峰顶的阳光刺破黑雾时,带着一种近乎灼烫的温度。凌辰抱着那个攥着半块麦饼的孩子,看着林风将最后一名村民从骨柱残骸上解下来,指尖的混沌源气还在微微发烫——刚才为了压制蚀骨雾的余毒,他几乎耗尽了三成灵力。
“都还有气。”林风用清心草汁液给村民们擦拭脸颊,那些青紫的皮肤在药汁浸润下渐渐泛起淡红,“只是中了阴煞,得赶紧回青阳城找苏老解毒。”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祭坛中央那滩黑袍人留下的黑血,“那阁主跑了,肩甲上的伤不轻,沿途应该会留下痕迹。”
凌辰摇摇头,将孩子递给林风:“追不上了。他用骨杖敲碎了祭坛底下的传讯符,刚才那阵黑雾不是遁逃,是在销毁什么东西。”他蹲下身,指尖拂过祭坛裂开的石缝,里面残留着细碎的黑色木屑,拼凑起来像是个焚毁的木盒,“他们在阴眼处藏了东西,比邪阵更重要。”
孩子突然拽住凌辰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叔叔,我娘……我娘被他们拖进那间黑屋子了。”他指着祭坛侧面一个被黑雾熏黑的洞口,洞口的石壁上还挂着半块染血的粗布,看纹路正是村里妇人常穿的粗麻衣。
凌辰的心猛地一沉。他让林风照看村民,独自握紧镇魂令走进洞口。洞里比外面冷得多,石壁上渗着黑色的黏液,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走了约莫十丈,前方出现一道岔路,左侧的通道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右侧则传来微弱的呜咽声。
“这边!”凌辰循着呜咽声拐进右侧通道,镇魂令的光芒在前方骤然变亮,照亮了一个被铁链锁在石壁上的妇人——正是那孩子的母亲,王大娘。她的左臂被蚀骨雾侵蚀得血肉模糊,却死死护着怀里的一个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响动。
“凌先生……”王大娘看清来人,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快……快拿好这个……”她挣扎着将陶罐塞过来,铁链摩擦着伤口,渗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瞬间被石壁吸了进去,“暗影阁的人说……这是‘引煞珠’,能招引深渊裂隙里的魔物……他们本来想等阴眼全开时,用它当钥匙……”
凌辰接过陶罐,只觉入手冰凉,罐身刻着的符文与玄阴丝黑衣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繁复。他指尖注入一丝混沌源气,罐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冲撞。
“别碰!”王大娘急声道,“这珠子沾了活人的精血,碰了会被阴煞缠上!苏老的古籍里写过,要想毁掉它,得用……”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头歪在石壁上,气息微弱如游丝。
凌辰立刻用镇魂令贴在她的伤口上,淡金色的光芒顺着伤口渗入,那些蔓延的黑色纹路瞬间退去。“撑住,我们带你回家。”他斩断铁链,将王大娘背在背上,转身时瞥见左侧通道深处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谁?”凌辰低喝,镇魂令的光芒暴涨,照亮了通道尽头——那里堆着十几具村民的尸体,都被蚀骨雾蚀成了黑炭,唯有一具尸体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铜戒指,上面刻着半个“李”字。
是李家的人。凌辰心头一凛,暗影阁果然和李家余党有勾结。他刚要上前查看,洞外突然传来林风的呼喊:“凌辰!快出来!山脚下有动静!”
冲出洞口时,凌辰看见山脚下的浓雾里驶出三辆黑色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林风将村民们护在光罩里,长剑指着马车:“是暗影阁的‘玄阴车’,专用来运输阴煞之物的。”
第一辆马车的车帘突然掀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竟是李家的二公子李默,他半边脸缠着绷带,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凌辰!你毁我李家,破我阁中大事,今日定要你陪葬!”他挥了挥手,车辕上的黑衣人突然将一个麻袋扔在地上,麻袋里滚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之前给凌辰送信的张猛。
“张护卫!”林风目眦欲裂,长剑出鞘的瞬间,第二辆马车突然炸开,无数黑色的毒针朝着光罩射来,针尾还缠着蚀骨雾的粉末。
“用清心草汁!”凌辰将王大娘交给林风,自己抱着陶罐冲向第三辆马车。镇魂令的光芒形成一道金色屏障,毒针撞在屏障上纷纷化作黑烟。他一脚踹碎车门,里面竟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黑色的阵盘,上面刻着与引煞珠相同的符文。
“不好!是陷阱!”凌辰猛地后退,阵盘突然爆发出强光,整座断云峰仿佛都在摇晃,山脚下的黑雾里传来阵阵嘶吼,像是有无数魔物要冲破地面。
李默的狂笑声从第一辆马车传来:“哈哈哈!这‘万煞阵’是用张猛的精血催动的,能暂时打开深渊裂隙的小口!你和这些村民,都给我当魔物的点心吧!”
凌辰突然想起王大娘的话,将陶罐猛地砸在阵盘上。引煞珠与阵盘相撞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黑色的光芒与金色的镇魂令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旋涡中,无数扭曲的黑影在挣扎,却被镇魂令的光芒一点点吞噬。
“不可能……”李默的声音里满是惊恐,他想驾着马车逃离,却被旋涡的吸力拽了进去,半个身子刚探进旋涡,就被黑影啃噬得只剩一副骨架。
当旋涡散去时,断云峰的天空彻底放晴。林风扶着王大娘走到凌辰身边,看着地上渐渐化作飞灰的阵盘,低声道:“张猛他……”
“他用最后一口气在阵盘上刻了‘李’字。”凌辰捡起张猛的头颅,轻轻合上他的眼睛,“李家还有余党活着,而且就在青阳城。”
归途比来时沉重得多。林风背着受伤的村民,凌辰抱着那个孩子,王大娘则由另一位幸存的村民搀扶着,一行人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孩子趴在凌辰怀里,手里还攥着那半块麦饼,时不时问一句:“我娘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凌辰轻声道,目光望向青阳城的方向。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色的光,看似平静,却像一张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巨网。
走到城门口时,守城的卫兵看到他们,脸色骤变,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匆匆跑来:“凌先生,您可回来了!苏老……苏老他出事了!”
凌辰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前,药材铺突然着火,苏老为了抢出那本古籍,被烧断的房梁砸中了腿。苏晴姑娘正在城主府请大夫,让我们在这等您……”
“火是怎么着的?”林风追问。
队长的眼神有些闪烁:“像是……烛台倒了,不小心引燃了药材。但属下看着不像,库房里的防火沙都被人动过手脚,一袋都没打开。”
凌辰抱着孩子的手骤然收紧,孩子吃痛地哼了一声。他抬头望向药材铺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在暮色中格外显眼,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风,带村民去城主府找赵城主,务必看好他们。”凌辰将孩子递给王大娘,指尖的混沌源气开始翻涌,“我去药材铺。”
“我跟你一起去。”林风握紧长剑。
“不用。”凌辰的声音冷得像断云峰的岩石,“你守住村民,就是守住线索。药材铺那边,是冲我来的。”
他转身走向药材铺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腰间的镇魂令微微发烫,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比断云峰更凶险的风暴。而此时的药材铺后院,苏晴正跪在苏老的床前,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布料,上面绣着半朵没完工的兰花——正是她给凌辰做的那个香囊上的图案。
“爷爷,凌辰大哥会回来的,对不对?”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窗外的暮色中,一道黑影正贴着墙根缓缓移动,手里还握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